沪上摆渡
黄浦江横在面前,我等船来。
来上海谋生,江两岸的写字楼里,我和他分得一席。工作日同吃午饭,他过江来,或者,我过江去。由外滩到陆家嘴,可以坐轮渡。
从前绝少坐船,却喜欢,连废弃的糟船,一并喜欢。舟子的动静,是一首诗。
图 · 辛里
船上人不少,我只去二层的甲板上,看水,看楼。
船撕开江面,急急地翻出白浪,像是破开谁的行囊,纷纷掉落出白花,一簇簇跟着一簇簇,撒米般,没个止。西岸的沧桑,东岸的繁华,历史太重,故事太多,我的喟叹和言语,太轻。
我总归不属于这里,登一回轮渡,上海却仿佛近了些,亲了些。轮渡日日在这黄浦江上行,早已锈迹斑驳。它是虔诚的老船夫,把这个城市的悲喜岁月,一齐摆渡到我们面前。
对,摆渡。喜欢船,也就喜欢了“摆渡”这个词,有禅的意味,把人生的道理,包纳尽。
记忆中,仅两回做了划船的人。一次,是个近端午的周末,大学伙伴们同游,细雨中,赛龙舟。无忧求学的青年们,总会让气氛热烈。桨在手里,拨的哪是江啊,分明是心。怎么划已经不大记得,只有汗水混着雨水的依稀印象,经年不散。
就这样,我们把那些率性轻狂的日子和那个青涩的自己,一齐摆渡了过去。
另一次,是中秋。我们陪父母,去公园闲逛。划船游湖,纯属偶然。父母节俭惯了,苦劳了半辈子,闲下心,划一回船,是奢侈,许是不想扫我们的兴,竟干脆地同意了,真不得不算惊喜。
上了船,母亲仍忍不住念叨,又不是有钱人,往常哪有这心思。念叨归念叨,母亲的脸上,挂着笑。
不大的脚踏船,载着两个血脉相连的小家许多的第一次。我接替父亲,踩着踏板,让船去奔跑,把整片湖,溢出了欢乐来。忽然,我觉得自己像个掌舵人,接管着一份厚厚的家庭责任和使命,那种庄严与深情,此生难忘。
在孩子眼里,什么都是可以当船的。一条枕巾,一本大书,一个行李箱,一个纸盒,或者,弯弯的月亮,母亲的臂湾。坐上去,摇啊摇,梦就开始了。
一只小船,装一个小梦,往前,再往前,还有什么比这更踏实?
坐上时间这艘船,此岸的我们看着彼岸的曾经,总会生出许多叹息,怎么珍惜都是不够,不如放松,真情和爱,自会给你方向。
轮渡到岸。他已在那里等我,迎上去,平安地把自己送到他怀里。谁说,爱情和婚姻不是一场摆渡呢?
我总归不属于这里,登一回轮渡,幸福仿佛又近了些,多了些。
改了一篇一年前的旧文。也算和上一篇《我曾寄居过的那些屋檐》相呼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