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太阳存在,就已经是全部的人生了。
周一就许诺会回复你,但是那天深夜,我思考良久,终究是没有落笔。怎么说,我总觉得,说我懂,我理解,这些都不够,我也不想给那么敷衍的几句话,我自己看着都嫌无力和苍白。所以酝酿了这么些天,这时终于觉得可以写下些什么。
触动我的其实也只是这个时间点和天气。高考最后的两个月,我总是在窗外阳光锋利明亮的时候,安静的午睡时间,给你写长长的纸条。不过只依稀记得第一张长纸条的内容了,我引用沈从文那句很大众的话,改编了一下:“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到目前为止却只遇到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还写:“你是我三十九度的风,风一样的梦。”
你说我是你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有才气的人,我开心是因为你的肯定,但直到现在仍然惶恐,才气二字实在太重,我恐怕连有点淡漠的小聪明都算不上,承蒙你念及友情的谬赞了。
我早上刚刚看了一部老电影――《查令十字街84号》,海莲和德尔终其一生没有见过面,可是女作家对着面前的空气眼神明亮:“只有你懂我,弗兰克。”
我想我是明白那种感情的,我不说只有你懂我,那种话太重,可是我知道你是为着我好的。你在我迷失的时候给过我严肃的提醒,可能那些话在别人说来我会生气,可是是你,我就只有心虚。后来我开启了新的生活,我很真诚地写:“我寻找银河,但永远爱你这一颗星;世界大生命长,永远与你分享。”
我从来不遑给你讲一些深情的话,因为我知道你懂我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默契实在难得。在你之后我也交过似乎是能一辈子的男生朋友,我和他喝过从来没和你一起喝过的酒,做过很多不曾和你一起做过的事,可是最终还是走散。不过我不觉得可惜。并不是因为我还有你,我们都认同人不能太过依赖另一个人,于是我们只是疏离地连系着,但是我得承认,你给的友谊宽阔明亮,足够我原谅那段生命中的种种难过了。
“年轻时我想成为任何一个人,除了我自己”,这句台词曾经击中过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好,我的灵魂有一千八百种毛病;有时候我感叹:“人生真难”。可是我现在释怀了,我决意不再用形容词看待世界,乐观和悲观都不够准确,因为希望和绝望不会同时消失。
你说你不得不相信你是孤独一个人,我没办法否认,我不想说,“你还有我啊”这种话。我清楚地明白我们的人生无计可救,就像我无比了解虚度的时光是不会回来了。命运罔顾我们,人和人却还要相互辜负。如今我们在人世间行走,背负着重重的行李,里面装着的,是没流出来的眼泪,是对视时的无言,是早就忘记的人,是丢掉又找回来的梦,是听不见声音的大笑,是三句争吵和四首情歌。
但我不是为了告诉你这种绝望,我写这些给你,Y ,并不是为了告诉你这种绝望。事实上,我不会把任何人给过的爱视为人生的希望。更好的事情是,确凿地明白这种绝望,然后清醒地怀抱着明亮的相信。这就是现在的我,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深情。
就像太阳。Y,早就是夏日了,太阳,明晃晃的金黄色太阳,带着希冀的光芒,每天都会升起来。
我没有任何靠近太阳的欲望,但是,Y 啊,“知道太阳存在,就已经是全部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