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云端点煙的人
文 vita
图 vita/叶
“我梦见了一片蔚蓝色的海,望不见尽头。我驶过春秋的聒噪,冬夏的宣泄,在我经过的地方从没见过这片海。它在安静的沉睡,和凝固的空气一样静止在时间里。后来我意识到,原来那不是海,是我站在云端成了它的一部分。”
色达手里的烟没吸几口就被风吹到了公路另侧,更何况越来越高的海拔吸不出什么忧伤来。开车的男人睡去了,蜷缩在驾驶座上,两只脚搭在车窗外,抱着手臂枕在座椅边缘。睡会吧,这条公路还望不见尽头呢。
等我醒来时男人已经在路上了,唱着民谣声色张扬。沿着不知道是哪条河流一路向东。河对岸是层峦的山脉,炊烟袅袅的人家排列在山谷中央。
男人的声音和靛蓝的天幕一样干净,车里车外都是人间天堂。我一路遇见很多人,他是最自恃渺小的那一个。不是这个男人出奇的瘦,而是他的心里装着人间疾苦也存在着浩瀚宇宙。在自然面前人类的自大狂妄都被碾压的干干净净,一颗心的温度,在这里是用太阳来衡量的。
色达男人说他领队进川西已经六年已久了,你们应该夏天再过来,这里绿的除了绿还是绿。我瞥了眼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像被打了蒙版。
中间有个阿婆上车,回上面村子里去,男人来了兴致问有没有未过门的姑娘给介绍个。阿婆笑答女孩还没上学,给介绍个别家姑娘。我在后面替阿婆翻了白眼,这个男人是跟谁都可以说上点什么,忘记过了多久转了一个又一个弯道,男人问
“这么远要是没车怎么办”
“会有的,等等就会有了,你们外来的车子都善良都是好人会帮助我们的”
“他们不知道,我肯定是善良的”男人拍拍胸脯义正严辞。
阿婆捂着嘴笑个不停。我记得男人在上山途中说这里人淳朴的很,尽管热情的打招呼。阿婆讲了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羡慕嫁出去再回来的女人皮肤都白了许多,她曾经没机会出去,现在这一辈子都要在山里了。我当时不理解,还宽慰她这里是我们向往的世界。现在回忆起来诗和远方从来都不存在于生活里。
有天凌晨,我去天台拍星河,隐隐约约看见一双锃亮的双眼在黑暗的角落发光。
“快快,有火么”他哆哆嗦嗦的,散在耳边的一缕长发被吹的四处飞舞。
我掏出火机使劲按了几下,刚冒出一星点火苗他便忙凑上来,借着亮我才注意到他黝黑的皮肤被晒的布满裂纹。这男人去年8月以前还是个清秀白皙的文青样,现在就是一副饱经沧桑的糙汉子了。
“你觉得这星星多吗,这里的星星不行,山那边光污染太严重了,照不出星河”他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四周是黑压压的山影,一座座驻扎在寨子周围将其隔离出来。不近不远的狗吠声一下一下唤到天明,他的身影在这环境下更显单薄,风再大点怕是要起飞了。
灭了烟,他抬头仰望着星空告诉我夏季的星云与冬季的星云有什么区别,在哪里可以看见。
“人类真的太渺小了”他发出一句感慨,搓搓手下楼睡觉去了。
同伴小叶拍摄
同行摄影师小叶拍摄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大部分时候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手机里歌单的每一句歌词都在他脑子里。我猜他应该走了很久的路,才能把这些一字不拉的记住。
我问过他一个问题,遇见的人来来往往会不会记得谁。
他想了想摇摇头“记不住。”低头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但如果再遇到,我会记得相处时给我的感觉。”
直到离别他都没有讲过他的名字。也许时间再久一点我也就记不起他的样子了。但这也并不影响什么,他与川西记得一个便足够了。
不问出处,不问来路,只道一句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