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藤树下

“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着！”

———麦克阿瑟

01

王老五小时候，家里弟兄姐妹七八个。母亲生完六弟后，就因病去世了。

那时王老五正好六岁！

没有母亲的家，真是可怜。六弟嗷嗷待哺，大哥却已到结婚年龄！

父亲一个人拉扯八个儿女，想想就觉得辛酸！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节骨眼，小五却患了麻风病，全身皮肤溃烂，奄奄一息。

村里人都说，小五这病，会跟村里带来灾难，会给全村老少染上。

再说了，根本也没法治，眼看着就不行了，干脆把他丢到野外算了！

父亲，看了看只剩一口气的小五，就含着眼泪，用一个破上衣，把小五裹了裹，抱起来，出了门，送到很远的山上，把他放在一处平坦的草丛里，草丛的周围古木参天。

然后就一步一流泪地回到了家里……

大家都认为小五死了！

但第二天黄昏，小五竟摇摇晃晃地回来了，进了房门，“噗通”一声，晕倒在地上，嘴里还在求着父亲：“爹！我还想活呀……”

刹那间，父亲的心脏就像被刺刀狠狠地刺穿一般！

狠狠地抱住小五，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小五那毫无血色的脸上。

“小五啊！爹对不起你啊！爹对不起你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那一天，小五父亲的眼泪浇透了小五的胸膛！

02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几十年后，小五变成了老五，妻儿老小一大家子，倒也其乐融融。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王老五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就像天塌了一样，拼命吃药。

而别人生病，他都会付之一笑。

小女儿生病，她笑着说：“小孩子嘛，哪能没个头疼脑热？”

后来，因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小女儿就夭折了。

老伴儿，有次牙疼，夜里呻吟连连，影响他睡觉，他就一脚把老伴儿踹下床去，还骂着：“你他妈半夜嚎什么嚎？我他妈的就奇了怪了，牙是骨头，他妈的怎么会疼？你他妈的装什么装？”

老伴儿，没防备被踹下床，嘴先着地，把牙摔掉了！

你还别说，第二天就不疼了，肿也慢慢消下去了……

王老五，拍着手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就说嘛！牙是骨头，怎么可能会疼？你这个败家娘们儿，不是牙疼，这是他妈的欠揍……”

老伴儿气地满脸通红，眼睛里噙着晶莹地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后来，王老五也学会了牙疼，整夜“哎呦呦呦”地呻吟着，颤颤巍巍地跟老伴儿说：“牙疼啊！疼死我了……”

老伴儿，带搭理不搭理地说：“我他妈的就奇了怪了，牙是骨头，咋还会疼？你狗日的这不是牙疼，他妈的欠揍是不是？”

老伴儿也一脚踹过去，但因为力气小，没把王老五踹下床去，但给他腿上踹出多长一条口子……

王老五杀猪般地嚎：“疼死老子啦！你他妈的脚上留那么长趾甲干啥？”

第二天清晨，王老五去井台上绞水，一个不留神，辘轳带着水桶像疯了似地往井底坠落！

辘轳把手不偏不斜地，端端正正打在他的腮帮子上！

他大叫一声，被辘轳把手打得一个趔趄，仰天张嘴，两颗发黑的后槽牙，像出了膛的三八大盖子弹一样，射像天空……

两只正在电线上卿卿我我的小燕子，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两颗血腥罪恶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黑色的不明飞行物，惊叫一声，飞向天空，剪刀似的尾巴带走了几缕清风……

03

就这样，十年又过去了！

王老五真的老了！

“老年人常思既往”。

他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想起了，自己被裹着破布扔在草从里的场景。

如果不是自己家的小狗找到了他，带着他再次回到家，恐怕他早已经死了！

他恨他的父亲！

但也绝对不感激小狗！

因为，小狗舔遍了的伤口！

他觉得小狗很恶心。

其实，他所有的恨，更深层的原因，是不愿面对这段屈辱的经历！

因此，他的内心变得自私、冷血。

“我才是最重要的！”

我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他经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也是自己人生的座右铭，时刻警醒自己。

王老五的晚年，是在吃药和住院中度过的！

而且只能是自己，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老伴儿摔到，手腕骨折，他说是装的，并且声明自己不管。

他说到做到，真的没管！

后来，老伴儿高血压引起脑溢血，他也说是装的，再次声明自己不管！

他又说到做到，直到老伴在医院去世，以及安葬，他都真的没管！

老伴儿去后，他意识到了死亡的可怕，还有自己跟死亡的距离。

于是，王老五拼命吃药、吃保健品，买测试仪器，做体检，住院……

儿女们劝他不能瞎吃药，他死活不听。相反的，他觉得儿女们是怕花钱，逢人就说儿女们的坏话。

他的儿女们，对于摊上这么个父亲，也是有苦难言，只能随他折腾……

不然，王老五那张破嘴，就会像小广播一样，到处宣传儿女们的大不孝。

于是，儿女们集体沉默，任由自己的父亲折腾自己。

王老五离世那天，阳光明媚，院子里落满了喜鹊……

“先吃药，再吃饭！”王老五开心地对自己说。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满院“喳喳”欢叫着的喜鹊，一仰头，一大把花花绿绿的药丸，塞进了满是腐臭气息的血盆大口中……

就在他咽下药丸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看到了老伴儿和小女儿，在远处，向他招手、呼唤、微笑着……

她们的身边，一只小狗摇着尾巴，舔着小女儿的面颊，小女儿开心地笑着……

银铃般的笑声在天地间回旋，带着他飞越溪水、飞越草地、飞越高山、飞越森林、直到那白云尽头……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