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之下

2021-02-09  本文已影响0人  夕窗

        西山还是老样子,只是添了几段翻新过的路。华亭寺也多了几株花树,或许不是新种,只是从前没有留意去看。

        行人倒是依旧来来往往,三三两两散落在盘旋的山路上,也会有独行的人带着散漫的神情,不时用树叶吹成一段精妙的旋律。微寒的空气里吹来一些雨丝,树丛里也不觉有了雾气。如果有暇抬眼望去,会见到苍藤翠蔓中朦朦胧胧掀起一团白雾,比云更单薄,比纱更萧散,倒也是许久未见的情景,心里也随之有朦胧的欢喜。不慎走进雾里,就会感到一阵舒爽,闭上眼睛最好,睁开则会收获一片红湿,走近才辨出是一丛茸茸的红树捎带着晚秋的遗韵。也许因为雨水不多,冬天的雾并不太浓,因此能模糊望见上山的路。山路转角处有一块布满青苔的告示牌,正是陈旧的苔痕使它并不显得突兀。牌下有几个木桩做成的垃圾筒,带来些烟火气。

        入山渐渐深了,人影也更加断续,走很久才会遇到几个擦肩而过的游客。有的亢奋,有的气喘吁吁,有的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或许是还未睡醒。记得有过一个撑伞的女人,咖啡色的连衣裙外罩着驼色的呢大衣,一双长筒皮靴在寂静的石径上踏出规整的节奏,与多数路人风格迥异。她腰身瘦削而笔挺,长发披拂,却把伞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目,使对面的人只能带着几分遗憾渐行渐远。也许正是这份别致而朦胧的美,切合了西山神秘的意蕴,而能在记忆的边缘占有一席。

        玉兰花却开得潇洒,漫山遍野,舒卷天真。似白雪叠成了片,在虬枝硬榻上恣意横斜,又得一席疏香直沁肺腑,就是那久咳不愈的身体嗅了,也该立刻爽豁起来。闭眼听时,则是一阵扑簌簌的落地声,比整朵下落的茶花更轻盈坦率,又比叶落更迂回舒缓,如果非要惋惜,就是少了“歌罢花如雨”那份天人合一的怅惘相佐。路旁斜倚的海棠也毫不逊色,鲜润的浅红色骨朵点破阴翳的设色,使人不得不为这天机活泼的姿态感到惊喜。

        也许是与西山已阔别太久,再来时才会感到这般惊异。毕竟,一次山行需要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执著的向往和宁静的心境。长期以来,我试图为自己的生活捏造几近严苛的秩序,来应对浮光掠影的灼伤,借助饱和的墨守来规避失望,却仍无法避免不稳定性的中伤和残缺的感觉。在地点与地点,身份与身份的转换间甚至无暇静下来反思,而一些浅尝辄止的思考,带来的反而是疑惑和怨念。不可否认的是(至少现在),生活就是在抗拒与妥协,执著与戏谑中寻找一个能够平衡的支点,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失望就否认寻找的意义,更不应使从前的惯性熄灭重新开始的勇气。山行所能带给我的也并非补偿与答案,而是一个思考的契机,一个释放的机会,还有一段难能可贵的回忆——而回忆,正是流逝与变换的光影中稀缺的永恒。它将美绘成淡雅的颜色,将痛苦淡作忧伤的笛声,常伴蹒跚学步的人,而且不离不弃。

        山行终归是有尽头的,望不尽的,只有对身边的人、远处的山无尽的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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