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如何回忆我
2. 去看霓虹闪烁
有一年去苏州,走到吴江地界突然不想走了,于是便下了车,准备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给表姐打了个电话,于是便自然的住在了她的房子里。
夏日江南,美好又潮湿,北方人一定是不会习惯的。每天拿着捏起来发潮的被子再外面暴晒,可晚上拿回去却还是让人觉得潮,简直让人抓狂。
白天无事可干,于是绕着那一段的河流乱窜,从上游跑到下游,看到有人在河里捞水草,于是趴在河边栏杆攀谈,其实是很想下去一起的,奈何自己根本不会,还怕水。
一直都听说江南女子,温婉如玉,于是每天都在外面顶着阳光跑着,希冀着可以碰见一个,结果大失所望,后来才想明白,那么热的天,或许只有我这种神经病,才会在外面乱跑。
表姐租的房子对面住了个老人,或许是个孤寡老人,反正每天除了他看不见别人。我坐在门外晒太阳,他就站在二楼的窗口上,拿着江南独有的酒瓶,那种烧瓷的,肚子圆圆的黄酒瓶子。
他趴在窗户上和表姐闲聊,表姐指着我说:“我弟弟”。
大爷点点头。我抬头看他,眼神刚好撞上,于是他问我:“小伙子,会不会喝酒?”一口的吴侬软语,我根本就听不懂,于是大喊:“我听不懂啊,大爷!”
大爷才想起来,于是换了普通话,又扬了扬手里的酒盅,“小伙子,喝酒会不会啊?”
表姐看着我摇头,我看着大爷点头。
江南的老式阁楼,地板被踩的吱呀吱呀的响,房间里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光线昏暗。我脱鞋进门,柜子上摆着一个黑白电视,很久的款式了,盖着白色印花的布料,一尘不染,不过也应当是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黑色的老旧收音机声音嘈杂,里面放着《定军山》,激情洋溢。老人的房间很小,床边摆着小桌子,跟床一般高,旁边放着两张类似蒲团的坐垫,大爷招呼我做下,拿出纸杯子给我倒了满满一杯的黄酒,味道刺鼻,难以接受。
桌子上有下酒菜,是带鱼段,看起来是香辣的,闻着很香。
碰了一杯酒,我只抿了一小口,便深感不适,那种味道,我至今无法形容。
我问大爷:“这是什么酒?”
大爷说:“黄酒。”
我吃了一口辣椒压了压口中的不适,“黄酒不是绍兴的吗?”
大爷拿着筷子再桌子上磕了一下,说:“绍兴的酒不能往出卖吗?”
我哑口无言。
楼里安静的出奇,只有打开窗户才能听到下面小孩的喊声。大爷问我:“来江苏干嘛?”
我说:“玩啊。”但是其实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去哪里而已,碰巧想到江南,于是便来了。
我拉开窗户,能听见我姐教育孩子的吵骂声,用的是我们那里的方言,气势十足。
大爷对我说:“你姐挺厉害的。”
“您说的是吵架还是?”
“各个方面都很厉害。”
我看着下面不说话,觉得他说的没错,我姐是很厉害。
大爷招呼我吃鱼,开始自说自话。说自己有两个儿子,如今都在外地,挣的也不少,可基本不回来。我中间插不进去一句话,因为离我太遥远了。老人说着说着开始埋怨,埋怨江苏的房价,埋怨儿子的不孝顺,我更没有话说了,于是只能默默喝酒,却又难受的喝不下去。
我问老人:“那您到底是难过还是不难过?为什么不打电话让您的儿子们回来呢?难道不想他们吗?”
老人磕着筷子,然后点了一支烟,说:“想有什么用?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的,想没用,被想也没用,要互相想念才有用。再说了,都什么时代了,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吗?”
我深感震撼,对呀,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吗?人是一个可以替代的东西,并不是必需品啊,我们都是可以被替代的。
一杯黄酒喝的我头晕目眩,老人送我下楼,对着我笑,我姐轻飘飘的给了我一巴掌,说我胆子太大。
每天百无聊赖,于是在河边看着别人钓鱼,自己也借了一根鱼竿和一身蓑衣坐在河边,可事实上我连鱼饵都没有。
坐在河边,上游的人在河里打水煮饭,下游的人却在河里涮洗拖把和衣服。
有时候会发现,人在无聊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出其不意的惊喜。于是在江南的这里,我就碰见了。
我站在桥上看风景,小白穿着一身白裙,打着伞在桥下看我。我俯瞰,她仰望,就是这么奇妙,她很好看,是独有的江南风情,就站在哪里,风景秀丽,微风正好。
她对着我喊:“下来啊。”于是,我鬼使神差的跑下去,然后站在她身边,帮她打伞。
她说:“我想下去游泳的。”
我说:“好啊。”
她说:“她不太会。”
我哑口无言,然后下意识的拽着她的袖子往岸上走。
青石板桥,长长的街巷,破旧的老墙根爬满青苔,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映出五彩的光,我们倒映在水面上,她在前,我在后。
脱掉鞋子,小白坐在青石板上,脚放在水里,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白裙子是不是会被弄脏。
望着水面,我说:“你好,杨思桦。”
小白点点头,脚丫在水里扑腾,说:“白雨苏。”
我说:“你好,小白。”
小白点点头说:“你好。”
长久的沉默,我们就坐在河边,古旧的房间里,昏黄的光。
小白问我来这里干嘛。我说因为听说江南女子很温柔。
小白歪着头问我:“你们那里的女孩子,不温柔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点点头说:“西北,民风彪悍而已。”
小白问我:“听说西北都是荒漠啊。”
我又哑口无言,只能摇头向他解释。我们那里也是有霓虹灯的,晚上也一样灯光闪烁,也一样纸醉金迷。
小白不置可否的点头,不在说话。
我们坐了很久,河边的蚊子也咬了我很久,小白说:“我要回家了。”
我点点头。
小白说:“明天你记得找我。”说着,小白拿出手机要加我的微信,然后她向东,我向西,她打着雪白的伞,我顶着炙热的黄昏。
我一直坚信,如果不能读万卷书,那我可以行万里路,于是我无时无刻都在路上。去过许多地方,看过很多霓虹,海上的灯塔,城市的灯光,江南水乡的温婉,西北荒漠的浪漫,我都见过。
父亲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够,我说不知道。父亲不再劝我,只是低着头干活。
粗糙的手掌,宽厚的肩膀。母亲坐在一旁,窗外是五彩的灯光。
从江南离开的时候,小白打着伞送我。
小白问我:“你会删除我,忘了我吗?”
我摇头,说:“不会。”
小白说:“拉钩上吊。”
我笑着点头。
浅蓝的天光,泛红的云层,路灯嵌进夕阳,马路上充满轰鸣的声音,密林卷来风声,我们闯进夜里,城市里的霓虹闪烁,我们应该去看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