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

本来还想再谈谈电影的，但回家途中，母亲的一句话拨动了我内心的一根弦：

“外公去世一年了。”

我顿了几秒，大脑当中顿时混乱不堪。这种状态持续了快有一天，以至于我没有任何心情去写笔头作业。

也罢。不如干脆静下心，写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吧。

犹记得，小时候回外婆家，外公总是把我抱在怀里，招呼外婆做我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自己则转身，拿出我最喜欢的奥特曼玩具给我玩，让我乐得咯咯笑。烟瘾上来了，就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一口，吞云吐雾。可能是小孩子对亮的东西比较感兴趣吧，那时的我好像总是想去碰烟头。外公一边护着我的手，防止我烫伤，一边深吸一口，鼓足气，吹出一个个烟圈。顾不上烟味，我灵活地蹦下床，抓散一个个烟圈，外公也咯咯的笑，笑得很开心。

是啊，他老人家真的很喜欢笑。笑得并不是很夸张，而给人一种和蔼的感觉。面部肌肉带动着皱纹集体向后延伸，眼镜眯成一条缝，让人觉得他脸上每一处都在笑着。

而与许多同龄人一样，由于接受过极端的红色教育洗礼，外公是一位偏极端的爱国者。小时候和他一起看抗日电视剧，看到日本兵时他总是咬牙切齿，面部也随之变得狰狞。

不过，当我说我想看《迪迦奥特曼》时，他还是冒着雨，给我买回来了整套的碟片。小孩子永远不会想太多，只记得那之后我看着碟片，模仿奥特曼的动作，玩得不亦乐乎。不过，现在想起来，外公当时看我的目光应该是很复杂的吧。

之后，我上了小学。

四五年级左右，我与那个年龄的很多男孩子一样，性格都特别差，对谁都爱理不理的一副样子。那时的我，每次回到乡下都刻意与外公保持距离，也毫不掩饰我内心的厌恶——那时的我讨厌所有抽烟的人，这其中自然包括他。外公看上去好像不以为然，每次都张开双手，微笑着，像小时候那样想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但他再也没有成功过。

那两年，外公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初中时，他没能扛住——肺部纤维化程度超过80%。赶回外婆家的路上，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戒烟。出乎意料的，这次外公很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建议。

而我的内心，突然出现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这之后，我试着重新去拉近与他的距离，一方面是为了让他因为有我而感到开心一些，缓解痛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弥补四五年级时对他造成的伤害吧。看到我的变化，他也很高兴。有时会让我陪他下象棋，或者在午觉过后，坐在门外，沐浴着温和的阳光，和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国际形势。听着他对于事物的透彻分析，内心中敬佩与后悔之情油然而生——值得尊敬的人，就在身边啊。

从那以后，我抓住一切机会，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会和外公聊聊，听听他的声音，也从他的言语中汲取经验。

去年的这个时候，妈妈打电话告诉我，外公情况很不好。

听说他拒绝吃流食，而是什么都逼着自己吃一些时，我心一沉——这是人的求生欲。

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生命会以如此飞快的速度流逝。

同一周六，我得到了他逝世的消息。

霎时，与外公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回到家中，打完电话安慰完妈妈和外婆，我打开pad，第三次观看《入殓师》。看着看着，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掉。

上个月，我无意中翻到了与外公在微信上的聊天记录。点开朋友圈，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他低头看着镜头，没有笑，但神情却不很严肃，给我一种陌生而熟悉的和蔼慈祥的感觉。

看着手上抱着的表弟，我淡然一笑，往事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打开外婆家门口的铁门，我颠簸的跑着，扑到外公的怀中。

他笑着，笑着，整个面部都舒展开来，让人觉得他脸上每一处都在微笑。

是啊，他真的很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