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微故事奇思妙想

满船空载明月归

2016-11-06  本文已影响154人  何冽冽

第一章

(1)

我唤程翎儿,前年搬到这座小镇上,我家是开茶馆的,爹爹靠着一杯茶——子虚茶在小镇上站稳了脚跟。爹爹为人谦和,喜好古玩,所以总有人送来古玩和爹爹鉴赏一番,其实只是为了一茗子虚茶。正好,我也不爱交际,于是常躲在书房里玩赏爹爹收集来的古物。

一日,有位不识相的人跑来问爹爹:“听小镇的人说,程老板有个女儿甚是孤僻是由于看得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可是真的?”爹爹最忌讳有人来探听我的这件事情了,二话不说只冷着脸请他出门。娘亲在门后低眉,没想到搬到这儿还是这样,日后怎么办。我看着爹娘,我会想我当初是否该缄默。虽然现在年岁渐长,我越发对此事沉默,不再提起,但家里还是有大人认为我是沾染了什么邪物,不与我亲近。爹娘自然是不相信的,只当我志怪小说看多了胡言乱语。于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搬到这小镇上。只是还是有人要探听你的过去,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晚饭后,爹爹领回了一男子,年纪约莫十六。信上写着:我无心冒犯程老板,只因有事相求于令爱。听闻令爱有常人不能及的本事,特请令爱施以援手,看看这孩子来自何方又该去往何处,我遇见这孩子时他说他只知自己叫阿难,我本一方游士,风餐露宿无碍,只可怜这孩子云云。我心中暗诽,真是抬爱了。爹爹好心肠便对我说:“翎儿,爹爹也不勉强你,只是爹爹记得你爱看志怪小说,儿时也曾说能看见他们。你现在可还看得见?若是还能便帮帮他,若是不能这段时间便留下他在茶馆打杂,给他一方安家也好。我答,我试试。抬眸看去,这叫阿难的男子眼神纯净如稚子,倒是不似常人。他正拘谨地站在爹爹一旁,朝我扯了个笑,丑死了,道:“小姐好。”

爹爹摆摆手,“阿难,我们家不似他人,不必拘谨,叫翎儿即可,至于我们,随翎儿唤我们爹娘也可。”

可是阿难憋了很久也只憋出了一句:“老板,老板娘好。”

“也好,随你意。”

(2)

日子久了,也相熟起来。我便常常在傍晚时分与阿难坐在石阶上,只是今日的阿难有些特别,因为阿难在茶馆帮忙时遇见一女子后便魂不守舍,阿爹看他精神不济打发到后院来。阿难说:“翎儿,我总觉得我认识那位姑娘,相识已久的故人那种。”正想调侃几句,但细细一想阿难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而这女子身形似柳,面色微白,官家小姐模样儿,从前也未见过,想必是累了进来喝杯茶,这才与阿难见上面。这当中应该有什么隐情,和他的记忆有关。

正思忖着,转头看看阿难,落晖浅浅地撒在他的眉上,他的鼻梁上,他的肩上。似乎哪里不对,阿难的眉心刚刚闪现了什么图案,是我眼花么?“为何你只记得你的名字?阿难?这名字有何含义?”

“不知,自我有意识来,就只记得这个,哦,还总觉得要寻什么,那东西似乎对我很重要,但不知是什么。”说完头又沉沉落下。

“爹爹,今日令阿难失魂落魄的女子是谁家的?怎没见过?”在饭桌上我趁着爹爹讲茶馆的事情问道。

“似乎是苏家员外的小女儿,平日不常出门,不知今日怎会寻到这。正巧明日我要去拜访他们家一趟,你可要去?”

“不想,翎儿不喜交际。”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爹爹,翎儿要去,来小镇这么久,也该同镇上人熟络些,,我去拜访苏员外的小女儿,她年纪与我相似,也许会有话头聊。”也许可以知道些阿难的线索。

“翎儿,爹爹看到你这样,心头宽慰许多。”

听到爹爹这么说,心头一阵难过。

次日,我随爹爹去拜访苏府,我随仆人领到小姐的闺中,在路上问仆人,怎小姐闺房这般偏远且佣人少得可怜,仆人说小姐体弱喜静,所以搬到此处。原是个病美人儿。苏家小姐真是和别家小姐的见识不一般,只可惜了这副弱皮囊。一番交谈下来才知,这病来得蹊跷,苏家小姐儿时一次出天花,天花治好却不见醒,一直昏迷着,大夫都说没见过这般难症,还是尽早办后事,大人哪依,正苦思如何是好,一位僧人送来一残花入药,说是可解此病。病是好了,但身子便好不起来,僧人说要想根治需找到另一半的花入药,至于寻不寻得到要看造化了。真真神乎。

第二章

(1)

我回家后越发迷茫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残花、僧人、阿难、苏家小姐他们到底有什么干系。不过我倒是知晓一件事,苏家小姐越发勤快地跑到茶馆来喝茶了,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惜阿难除了“小姐,请喝茶。”就没了。真是个榆木脑袋。

“阿难,我问你,苏家小姐生得可貌美?”

“自然是美的。”

“那你可有娶她为妻之意?”

阿难错愕地看着我,“苏家小姐是大家,我一个不知是哪来的野夫怎能高攀。”

“废话真多,你只消说想或不想。”

“不想。”原以为会上演一场多情小姐落难公子的戏码,而我来牵线搭桥做个红娘,结果白忙活。阿难说:“我心底是欢喜的,但从未有过这个念头。苏家小姐应该有个好人家。”我气急了,心疼起苏家小姐,口不择言:“胆小鬼。她不是什么苏家小姐,她是一心念你的苏明月。”阿难张了张口,又无力地叹口气。

再看见苏家小姐,我就问到底是哪点引得她如此倾慕于阿难,明月摇摇头,不知,原本只是见着他有种故人之感,遂想多了解些。后来看他总避着我,我也断了念想,只是那日回府看见他给流浪的孩子一口饭吃时,细心擦去孩子手指上的泥垢,然后冲他笑着。我想这该是怎样温柔的男子,觉得霎时天边的云彩都多情摇曳起来。我倒是没觉得这时的阿难有多温情,只是男女之事总是说不得由来的。心动就是心动了,藏不住的。

近日诸事不顺,诸事不顺,他们还是这样僵着,不过不知为何苏小姐身体越发的虚弱,近日都无法起身喝茶,甚是担忧。阿难也怪怪的,成天数着日子。而且我越发经常地看见阿难额前的印,像朵含苞的花。日子拖着,中秋近了,阿难的眼睛似乎越发的澄明。中秋是夜,阿难对我说,我想去拜访苏小姐。我心下一惊,开窍了。于是笑吟吟地说:“那你快去,别让苏小姐等急了,她若是见着你,病也会好了大半。”拍了拍阿难的肩。阿难竟伸手环住我:“翎儿,再见。”

“怎么,见苏小姐一面,就不想回我们小茶馆了?”我忘记了阿难那天说这话时是什么样的神情,或许有落寞,有不舍,但更多的是释然吧。如果我知道我日后再也见不到阿难,我一定在那夜好好抱住阿难,好好告个别。

当晚,我一人在院前看着皎皎明月,听着院外的欢声笑语,心底的欢喜溢了满怀,还畅想着明月和阿难成亲的样子。

阿难没有回来。

明月的病好了。问爹爹,阿难呢?

谁是阿难?

就是明月欢喜的阿难啊。

胡闹,苏小姐从未出过闺房,怎会认识叫什么阿难的男子,翎儿,你看书看糊涂了。

我跑去明月的闺房里,明月遣退了仆人,对我说,翎儿,你别急,我给你讲个故事。

昔日佛祖拈花问道,座下弟子唯有迦叶会心一笑,于是迦叶尽得佛祖真传。而这朵花却因沾染了佛的灵性,佛祖遂将其落入凡间感悟佛道。第一世,有位女子见它奇艳,带回家中好生种着,后来花开双蒂,有位云游的僧人路过便要去一株,而另一株一直陪着女子,花开不败,直到女子逝去,花落叶枯。这一株就是阿难。阿难执念不散,辗转几世,寻到这里。剩下的还要我说吗?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里,一个酿跄,跌下台阶,不省人事。是我大意,看不出阿难的深意,欢喜只不过是寻到了故人,并不是男欢女爱的欢喜。看不出阿难额前是朵残花的印。

一病就是数日,大家都说我得了癔症。只有明月知晓,我是悲切。

躺在床上几日,连身体都不听使唤,想起爹娘的愁容,起身打扮去茶馆坐坐,不能辜负这好时辰。

我看见了什么,阿难生龙活虎地在茶馆里穿梭,眼睛不禁婆娑起来。爹爹见我盯着他,说前日来了个小伙子说他叫阿难,想在我们茶馆住下,思忖着正好缺个人手,就招了他,只是看你在病床缠绕才没说。

阿难朝我做了个口型,“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阿难。

满船空载明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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