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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爱的人

2024-08-13  本文已影响0人  清新空气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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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同事的儿子结婚,我们去参加婚宴,很多过去的同事,或调离的,或退休的,或跟同事有业务往来的人聚在一起,还有她丈夫单位很多同事、朋友,小城“小”有小的好处,不管有没有交情,都能混个脸熟。

看到好久不见的老同事,欢呼着拥抱一下,“哇!好久不见,你怎么也没啥变化?”

“儿子结婚一年了,有孩子了没有?”

“最近没去深圳看孙女?孩子上幼儿园了吧?”

……

说说笑笑,甚至彼此拍拍对方算是打招呼,因为在汹涌的声浪中,你也许根本听不见对方的回答,只能去感受到彼此久违的笑脸,体会到彼此间的善意。

打完招呼,关系最好的结伴儿坐在一起,饭菜还未上桌,一个不好的消息,在私下里传递:我们单位原来一个女同事小冯,后来调离去了某局机关,刚办理了退休不久,就查出了胃癌晚期,一个月之后就去世了,让人不由唏嘘,她的独生子还没有结婚呢!

曾经的同事小冯,我刚上班时还是一个唇红齿白、肤白如雪的女子,个子不高、微胖,但是配上她那见谁都是淡淡笑意的脸、金丝眼镜,怎么看都是个斯文又聪慧的存在。

她在财务科,工作原因并不爱说话,但眼神里的精明和狡黠,也是能让我这个“职场小白”望而却步的,所以我们接触并不多。

后来听同事们说,她母亲是副市长,她和姐姐皆美貌聪慧,且嫁得都好,我一有自知之明的农村丫头,不由的跟她更疏远了几分。

结婚后,一次去她们科送文件,她们科几个相熟的女同事正在聊家常,我不好扔下东西就走,被她们强拉着坐了一会儿,她们正在说起夫妻吵架。小冯听同事说夫妻两人摔盘子摔碗、大打出手,然后又很快和好,眼神微冷,不经意地淡然道,“我们两口子,从来不吵架,冷战,最长的一次我们冷战了半年,谁也不和谁说话。”

那位同事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你们吃饭也不说话?还有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她神秘一笑,“都和孩子说话,但是不理对方,我就是能绷得住,我做饭,筷子、碗吃完放洗菜盆里,他不洗,我也不洗,最多一次攒了一个周,还是他刷的……”

看着她深沉的笑意,我莫名激灵灵打个冷战,这日子,不过也罢!我是沉不住气的主儿,吵完架,就算发泄完了,一切正常,该说话说话,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她这样,对方不开心,她自己不堵心吗?这人得有多冷血,才能做到半年不理枕边人?

后来又听说,她其实是个细心人,也是知恩图报的,刚上班那会儿,她因为业务不熟练,弄错了一笔账目,多亏下属单位一个老会计提醒,及时纠正,追回钱款,才没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逢年过节她都去看那位老会计,私下里被传为一段佳话,不觉对她又增了几分好感。

进入新世纪时间不长,小城开始有旅行社,一时带动不少人去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我们一家三口也和姐姐一家加入旅行的汹涌人流。

我们去旅行团集合时才发现小冯一家也在,也算是偶遇,我兴冲冲地上前去打招呼,她还是那样还我一个淡淡的笑。饶我脸皮再厚,也是有自尊的,扫兴回到自己等待的位置,直到出发、几个小时的路程、到达青岛我再没有和她说话。

首次看到大海的那一刻,我拉着丈夫和女儿冲向大海,丈夫带着女儿,我戴着游泳圈先是在海滩浅水处“跳浪花”,随着浪涛汹涌和姐姐手牵手与浪花搏斗。

后来犹不过瘾,便让丈夫拖着我和女儿,一点点进入大海,他水性好,我和女儿戴着游泳圈,被拖拽着享受大海带来的新鲜,玩儿累了才恋恋不舍回到沙滩上,看见她独自坐在那里,迷茫地看着大海,连泳衣都不曾换。

那时候年轻,好奇心驱使我再一次“犯贱”:“姐,怎么没有去大海里玩儿?”

“怕水,你们玩儿吧!”她依然是淡淡的笑、淡淡的回答。

看到她那副清高样,虽然当时不太高兴但很快抛之脑后,兴奋地去坐轮船、做深海体验,看叶叶白帆就在眼前掠过,看海鸟在蔚蓝的深海区翱翔,看渔民们种植海带、养殖海蛎子的地方,让我惊叹不已,自觉不虚此行,真是开了眼。

当然也有遗憾,我在一片大海礁处“探险”,在一个大海礁的凹陷处发现了一棵海带,手掌大小,但根须齐全,看来这就是它的“家”。我兴致勃勃地窜过去,小海带到手,也擦伤了膝盖,坐摩托艇的愿望泡汤了,无奈回到沙滩上。

在那赤红的天际线下,万物生长又匆匆归于沉寂,恰似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小冯一家已经前后回宾馆了,看着红火的夕阳下他们一家被拉长、疏远的背影,我定定地站着,觉得她的世界离我好远好远。

晚上和姐姐一家在宾馆里洗过澡,呼喊着去找地儿吃海鲜,小冯的儿子和外甥年龄相仿,也鼓动着父亲和我们一起,她自始至终没有出现,那一晚我们吃着原汁原味的海鲜,喝着冰镇的青岛啤酒,吹着凉爽的海风,在一次次的“干杯!”声中,大人、孩子吃得开心,玩儿的欢畅。

回到宾馆,女儿说,她的儿子对女儿和外甥非常羡慕,觉得他们无所顾忌,不用看父母的脸色,女儿天真无邪,“每个爸爸、妈妈不都是这样吗?出来玩儿,不就是为了开心!”

我抚摸她的头发,“睡吧,这个世界没有统一标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每个家庭都不一样,你上了学接触的小朋友多了,就知道啦!” 不等我啰嗦完,她已经酣然入梦,嘴角还噙着笑意。

在我简单的心中,小冯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没有起伏的冷淡和并不刻意的疏远,让人敬而远之,就连她最好的几个朋友,也只知她住在哪个小区,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因为她们谁也没有去过她的家。

最后一次见她是去年国庆节,也是一个老同事家儿子结婚,那个同事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见面仍然只是笑笑算作打招呼,她瘦了很多,已经不再是珠圆玉润的模样,不知道是因为减肥,还是什么原因,脸上有了明显的皱纹,法令纹明显,配上她冷淡的眼神和笑意,无端添了几分刻薄的样子。

她已经不在我们单位多年,我们虽认识并无交集,在嘈杂的人群和热络的气氛中,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团体,当年和她认识的人都已入中年,谁也不会为了取悦别人而为难自己,她坐在那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今天又是一个同事家的婚宴,偶然听人提起她的离去,提前她查出胃癌晚期一个月就去世了,提起她并不快乐的一生。

原来她曾经有过一个热恋的对象,像所有老套的故事桥段那样,因为家庭差异悬殊,有情人被生生分开,那个男孩子受不了打击,痛苦之中跳了楼,听到噩耗她也选择轻生,准备追随爱人而去,但被家人及时发现、制止。

不知道她是怎样挺过来的,只知她从此只留一副躯壳在人间,一个失爱的人,心已随着爱人死去,无爱无恨所以对一切都浑不在意、冷冷淡淡。她把自己抛在思念的孤岛,心里织了一张网,将自己锁在一方小天地中,再不肯跟谁交心。

她走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对她的丈夫,那个半生被她冷落,没有得到过家庭温暖的男人,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男人才五十岁,一切还能重新开始,听说已经有人开始给介绍对象了。

只是苦了他们的孩子,快三十岁的人了,虽已参加工作五六年,依然不相信婚姻、家庭会带来幸福,不肯找女朋友,更不想步入婚姻,他的妈妈留给他一道,不易抹去的伤痕。

她去世的消息,是从和她同龄的一个旧同事,老程那里传出来的。老程爱热闹,听说小冯也退休了,就想着邀她一起出去旅行,小冯那次难得没有拒绝,只说最近身体不太好,需要调理几天才能出门。

老程以为她就是感冒了,还嘱咐她多喝水,注意休息,一周后要出发了,又给她打电话,是小冯的丈夫接的,说小冯身体不舒服,在北京做检查。老程和她同事多年,以为他们两口子就是去做例行体检,顺便玩儿上几天,也没有在意。

等老程和三两姐妹自驾游,出去玩儿了一段时间回来,忽然想起小冯,又热情地打过电话去询问,想着约下次的旅行,谁知电话里小冯的丈夫说:“”小冯胃癌晚期,昨天刚刚去世了……”

老程还在和一帮老姐妹叹息人生苦短,流着泪相约一定要活得开心快乐,絮絮叨叨着,“若是知道了,该去探望她一下,见她最后一面也好!”生命的流逝,虽如微尘散尽于风中,却也在时间的长河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音乐声响起,喜庆的歌舞表演结束,一对新人在音乐声中步入大厅,在亲人朋友的祝福声中甜蜜温馨。

生命如蓬草般易折且匆匆,谁肝肠寸断,谁游戏人生,谁以死句读,谁轻描淡写?那个曾经失爱的人,她冷淡的模样早被人忘记,她和她的热爱已卷入尘埃,不再被谈起。

台上,一对新人正在真诚地大声说出“我爱你”,在交换结婚戒指,台下摄像机跟拍,四周手机的灯光在奢华、浪漫的背景中闪烁。又一个故事缓缓展开,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浓墨重彩间,尽显人间百态。

愿这世间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少几个失爱、失意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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