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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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95期“图文”专题活动。
许红梅打电话给我,说外婆十周年了,问我有空回去没。我应声说好,电话陷入沉默,我说还有事要忙,回去再说吧,许红梅说哦,随后就挂了电话。
许红梅是我妈,不过从十四岁起我就再也没有叫过了,她说她自己有儿子,犯不着再养一个小畜生,说小畜生的时候她是冲着刘永强喊的。刘永强是我爸,我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十四岁那年他把我从外婆家领到了爷爷家,然后就不见了。刘永强是我爷的老小,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和许红梅的故事我不清楚,在我伯和我姨的片言只语里面我勾勒了一个故事的大概:一对年轻夫妇从农村到大城市打拼,他们成功了,风光无限,在大城市站稳了脚跟;可大城市的诱惑太多了,没多少见识的他们沉醉其中,转眼就败落了;分开的两人恨不得对方去死,恨不得把对方所有的东西都烧掉砸掉毁掉,包括他们共同的作品——我。
我是外婆养大的,我知道,只有外婆会在夏日的傍晚摇着蒲扇对我说牛郎织女的故事,会在大雪封路的晚上递给我一个温暖的火熜,会不厌其烦告诉我在学校里面要好好读书,只有认真读书了,才能走出去。可我还是被外婆送走了,因为许红梅回来了,她带着一个小男孩,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我被刘永强接回了我爷家,那一年我爷快七十了,他住在我大伯家。刘永强给我爷塞了两千块钱,然后又给我大伯留了一千块钱,大伯母的脸色很差。十四岁的我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就这样被他们扔来扔去。
外婆说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去,我记住了外婆的话,死命读书,终于走出了那个小山村,可还没有等我有能力回报的时候,外婆就走了。医院里面两个舅舅商量说两千一针,三个疗程,一个疗程三个月,太贵了,治不起。许红梅点头同意,她的男人舒展了眉头,他们刚在县城买了房子。我握着外婆的手,她的手瘦脱了相,只剩下一层皮依附在骨头上,我不敢用力,也不敢放手。外婆被他们扔来扔去,我没有反驳能力。
外婆走后,我更死命地读书,导师和我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只要课题能有成果,我会获得足够丰厚的报酬。为了六位数,也为了外婆,我把全部的心思都扑在课题上,隔绝了所有外界的消息,也断了许红梅和刘永强的消息。幸运的是,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课题成功了,导师没有骗我,课题组成员都收到令人羡慕的回报,我获得了最大的那份。
如果不是许红梅的电话,我都快想不起来我还存着她的电话。我和导师请了假,说要回去祭奠外婆,他说去吧,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吧,人总是要放下的。我摇了摇头。
我先坐飞机,再换大巴,在镇上打了辆车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乡村。
许红梅带着一个男孩在村口等我,她说大舅家盖了新房子,离外婆的老房子有点路,怕我走错了,过来接下我。她让冰冰喊我哥哥,给我介绍说冰冰是我亲弟弟,我们两个人身上都流着她的血,又说冰冰今年也要考大学,想考到大城市去,让我有机会照顾一下。我说看吧,大学生一般也用不着别人照顾。
大舅家新造的三层楼很气派,在村子后面,单开了一条柏油路通到家门口。外婆家在村子中间,隔了一条河还有几幢房子,只能看到一个屋顶。
大舅指着老房子的屋顶说那房子老了,宅基地又小,重新造还不如这边造方便。他问我这房子地方咋样,我说好。他说吃完饭再去老房子看看,好多年没回来了,我说好。
他们忙着晚上的吃席,我一个人站门口看着外婆的老房子。房子顶上有一朵花悄悄绽放着,在夕阳下,摇曳出一道道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