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辞（七）
第七章、幻终
花玉莲打坐运功维持着幻境的平衡；星宿来回踱步，不安地思索着什么；上官青云和明文都坐在一旁的木椅上，默默地饮着茶。
突然，星宿一边向花玉莲快步走来一边大声喊道：“快把幻境的观视窗打开，让我看看！”这一声把凝神静气中的花玉莲吓了一跳。
“为什么——”
“你快打开就知道了。”
花玉莲念动咒语，幻境的景象顿时呈现在众人眼前：唐若无面对着天兵天将人山人海的阵仗正思索着对策，而他身旁，一个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个男子是谁？我并未将他召唤到幻境之中啊！”花玉莲有些诧异。
“虎帝君，虎仙之帝。”星宿答道，“他应该是在你开幻境的瞬间隐身钻了进去。跟着唐若无……他应该是有什么目的。”
上官青云和明文闻言都凑了过来看幻境里的景象。
彩莲幻境。
天兵天将们完全不给唐若无思索的时间，都拿着兵器冲了过来。唐若无毫不畏惧，舞动剑气迎战，向潮水一般涌来的士兵们横腰斩去，一时间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天兵天将打得七零八落。
唐若无心中不禁暗自得意，却听虎帝君冷笑一声：“武力是很高强，但是不长脑子啊！你难道没发现，每次横腰斩断一个天兵，队尾又会出现两个新的天兵吗？”
唐若无顿时感到羞愧，再挥剑时，特别注意避开腰部。许久之后，终于，最后一个天兵也倒下了。
方才的持续大战消耗了唐若无许多灵力，他累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忽然，他感觉自己正在往上升高。低头一看，一朵祥云正托着他极速飞行。再抬头看时，只见天空乌云密布。
“这关可没刚才那么简单喽。”虎帝君暗笑着看向一脸警惕的唐若无。
突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唐若无迅速转身挥剑抵御。剑气碰到雷电顿时炸裂出耀眼的白光，火星子乱飞。没等他缓过神来，背后又有一道闪电劈来，惊得他连忙转身应对。就这样，每当他劈开一道闪电，背后总是又来一道新的闪电，他就这样疲于奔命地抵御着一次又一次的闪电攻势。
当他斩断第九十九道闪电时，第一百道闪电来得更为凶猛，将他震得滚出去老远。他勉强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举起剑来抵挡住下一道闪电，却又被震落在地。闪电持续向唐若无飞去，而他此刻跌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眼看闪电就要击中他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虎帝君一把推开唐若无，一快一慢两道闪电对飞而来撞击在一起，瞬间碎裂在空中。又一道闪电飞向唐若无，虎帝君再次将唐若无推向一边，第一道闪电再次撞碎了第二道反向飞来的闪电。此时，唐若无终于明白了此中的奥妙——其实只需挑准时机灵巧的躲开便可，实在无需白费那么多力气正面对抗。
“发现规律，随机应变，这是仙人应该有的特质。你，离仙人的标准还远着呢。”虎帝君看着唐若无面无表情地说道。
“帝君，下一关，我一定努力……”唐若无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喘息道。
“呵，居然还妄想着有下一关！？”虎帝君冷笑道，“这一关你已经败了，凭什么可以请求进入下一关?”
“凭我还没死！”唐若无咬着牙说道。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在现实中的生命已遭到威胁，必须加快速度通过考验方可。
“你在幻境中除了有累的感觉，并不会感受到任何的伤痛。你如何知道自己还未死？”虎帝君追问道。
“因为，我的信念还没有死。”唐若无终于爬了起来，虽然看上去有些虚弱，可一双黑色的眸子却像两团火焰般地燃烧着。
“也罢。”虎帝君侧身闪到一边。唐若无发现此刻的天空又恢复了晴空万里的样子，四周一片祥光，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巍然而立在一片祥云之上。
“二郎真君——杨戬。”虎帝君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次，只要失败，你便会死去。”
高龙坡。
山水已在封锁法阵内坐了一天一夜。此时，仙尊从坡顶的仙龙洞中走出，见他正专心打坐修炼，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可以结束这级修炼了。”仙尊走入法阵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正凝神静心修炼的山水被这突然而来的一拍给吓了一跳，忙睁开眼，一见是师傅，方才放下心来。
“师傅，之前修炼时多少总会想着别的事情；如今不想外事，专心修炼的效果果然高了许多。”
“嗯，看来你的专注力也提升了不少。”仙尊欣慰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是放不下唐若无的安危。若还念着他，你便去吧。”
“真的！？”山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仙尊微微一笑，“你已完成了“静”境界的修炼，继续留在这里也对你无益了。是时候走入江湖中接受“近”境界的修炼了。待你完成这层境界全部六级的修炼，全身的气血脉络会被充分打开，功力自然突飞猛进。”
“多谢师傅大恩！”山水喜出望外，咚咚咚地朝师傅磕了好几个头，便简单地收拾了行李离开了。
仙尊见他走远，背过身去轻叹了一声。友情，我也曾有过，可现在却不在了。
彩莲幻境。
唐若无握剑向着杨戬丹田的位置直直刺去，临近身时却换了方向冲着他心脏的位置而来。若是常人，定会躲避不及，直接被斩杀。但杨戬毕竟是神仙，反应和防备力都超脱常人。只见他反手一戟，正对上唐若无的剑锋，将他震了个踉跄。
唐若无见偷袭不成，便运转灵力，大喝一声，“剑影阵！”这正是数日前困住过宋辣的圆形剑阵。杨戬被困，看不见四周景象，于是便开了天眼横扫一圈，立刻瞧出破绽，挥动三叉戟一下子便破了剑阵之源，又放出来哮天犬命其攻击唐若无。
哮天犬极速飞奔向唐若无，正欲撕咬他血肉，却见他剑气防身，无从下口。趁哮天犬分散了唐若无的注意力，杨戬趁机隐身到他身后，一戟刺去，唐若无躲避不及，被刺中肩头。
“快跑！”虎帝君在一旁有些不忍，扶额喊道。
唐若无闻言，一个分身术逃脱了杨戬的视线，待杨戬的三叉戟再次攻来，只刺破了他的分身。
还没等杨戬反应过来，只听唐若无大吼一声：“无双之剑！”顿时剑灵裹挟了长剑，他一剑挥去，一道剑气以肉眼观察不出的速度射向杨戬，杨戬飞起，重重摔落在地。
“杨戬！”唐若无跑过去，见他已受伤昏迷，不禁后悔自己下手太狠，欲用灵力将他唤醒，却听见虎帝君在一旁嗤嗤笑道，“这是假的杨戬，不过是幻终之主施的法罢了。现在三关已过，终于到幻终了。不过到了幻终，我也帮不了你了。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了。”
正说着，天暗了下来，虎帝君消失不见了。空中隐约可见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瞧着下方的一切，令人头皮发麻。
唐若无正试图寻找虎帝君的去向时，头顶的天空竟发出了声音。
“唐若无，三关已过。按理说你只要意志足够坚定便自然能通过本座最终的考验。但这三关，你都是靠着虎帝君的提醒与帮助才勉强过关的，因此这最终的一关，本座要增加一些难度。”
唐若无望向天空中那双巨大的眼睛，毫无畏惧的大喊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走出去。来吧！”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唐若无。片刻后，天空中竟然缓缓降下几个熟悉的身影，悬在半空之中。而令唐若无惊讶的是，他们居然是虎帝君、星宿、花玉莲、上官青云和明文。
“快放了他们！”唐若无愤怒地朝天空挥出一道道剑气，却都被那双巨眼给吞噬了。
“没用的。幻终之主是个虚体生命……你怎么也打不倒他的。”虎帝君看着唐若无，“我灰飞烟灭便灰飞烟灭罢了，你却不能，你还有你的使命。”
幻终之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你若牺牲了自己，他们都会平安无事。但你若想走出幻境，必须得牺牲他们。”
“你走吧。你是天选之子，拯救江湖是你的使命。”星宿望向唐若无，“你出幻境后，占卜门便交给你守护了……”
“不准说这些丧气话，我会带你们出去！”唐若无大喊道。
幻终之主却嘲讽道：“幻境是我的天下。你想带他们出去，可能吗！？”
唐若无咬牙一次次向着天空射出凌厉的剑气，却像水滴汇入大海，云雾隐没天空般丝毫伤不了那高高在上的巨眼。最后，他累得瘫倒在地。他想起先后救过他的星宿和白袍祖师，星宿为他受伤，白袍祖师更是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他想起星宿将头埋进白袍中哭泣的样子。他们为了守护自己牺牲了那么多，如果就此放弃，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可是他若不死，就会牺牲掉五个人的性命……
他纠结万分。生或死，谁生？谁死？
他死了，那五人便活了。那五人死了，能换回他带着“天选之子”的头衔而独活。谈着大义，却眼见着亲朋挚友因自己而死，这样的人也配做天选之子吗？他心中顿时亮了，冲着天空大喊：“我决定了！让我去死！放他们出去！”
喊罢，天空一片死寂。随后空中的五人被一团霞光包裹着飘去。
唐若无只觉得自己被托举到空中。他知道死神的镰刀就要砍下，于是闭上了眼睛。此时，白光在他头顶乍现，随后光芒淡去。
“剑客唐若无通过考验。考验者：彩莲幻境幻终之主——虚无。”
唐若无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占卜屋中。而虎帝君、星宿、花玉莲、上官青云、明文五人，一个人都没少。
幻境解了。
江湖辞（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