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夜晚和海藻

飞机降落在洛杉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大学第一年第一学期就遇到了丹妮尔，我这是第一次来拜访她在洛杉矶的家。

丹妮尔的爸爸问我来自哪里，有蓝色的大海吗？我说我从来没有看过蓝色的海。

他说，那我们先带你去看看海。

“但是太晚了”，我说，我怕麻烦他们。丹妮尔的爸爸说没关系，一定要带我去看看海。我心里一下子很暖。

我们以为海滩封闭了。

我说：“看，有很多人在下面走。”

丹妮尔说我看错了，那一个个站岗的是垃圾桶。

但的确有几个人在下面走。所以我们就沿着有金属栏杆的石梯走下去了。丹妮儿的爸爸挥挥手说，你们去吧，说这是我们这些小孩子的玩法。

午夜黑暗中的太平洋，泡沫很温暖。

我们沿着洛杉矶海岸走，市中心灯火辉煌。星星布满了天空。海藻被推上岸，黑乎乎地堆着。鞋子脱掉，走进太平洋，海水浸湿了我们的裤脚。

丹妮尔的爸爸在上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双手插在裤兜里，似乎在想什么。他是一个健壮的黑人，脸上总是充满笑容，幽默的语言能把人一下子逗乐。

等我们上来，他嘴角颤动着，很激动。他说：“这个夜晚很有趣。”

他对着太平洋，喝醉一般，一边对我们说，一边又像在问自己：“那波涛，是从哪里翻涌过来的，一直到这里！是从多远的地方澎拜到这里！”

我看着他，一个货运公司的普通员工，一个美国底层社会的单身父亲，他对着大海嗫嚅时那激动的样子。

在海边玩了一会，我们回家了，远离了海岸上那些一百万美金的房屋，来到丹妮尔爸爸住的房子，一间由车库改造的，没有床和厨房，只有一张棕色充气沙发和两张充气床的小屋子。

在洛杉矶的黑夜笼罩下，我似乎感觉到那波涛的暗涌，是啊，是从哪里滚滚而来，在孤独的夜里让人有了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