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的早晨
梭罗的《瓦尔登湖》一般只有在早上和晚间极晚的时候才能看得进心。早晨,有如露水浸润,能亲切地感受到喝饱了;极晚的时候,翻几页,无论那一段文字,都能体贴地洗净这一天的负累、污秽。入睡时安心且充满着希望。
这本书不太容易读进,须得安静时,须得负重太多时。
先是爸爸读它。告诉我:一个字不落的读了,还是晦涩,不太能感同身受。因此被我一直搁置,哪知,一读就不能放下。
父母的那个时代,与大自然是极其接近的,因此体会不到我们这一代的自然匮乏,常识匮乏,观察匮乏,敏锐感知匮乏;
父母的那个时代,经历过苦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物质匮乏,因此体会不到我们这一代所经历的物质丰富到内心空洞的内外不一,体会不到由这种内外不一所带来的焦虑和压力。总感觉是不太对的,总感觉应该有一些信仰是应该坚持的。但更多的来自于一种迷惑、迷茫的困顿感。模糊、粘稠、欲洗不净。
早晚的交通工具是车,100公里的来回,两个小时。方向盘岁在手里,方向不在心里,或是不需要不愿意去思考方向的问题,久而久之,也就丧失了思考抓取的能力;油门在脚下,一个用力,速度的提升让人忘乎所以。方向盘和油门,让我忘了自己是谁?久了,时间长了也就不认识自己了。
《瓦尔登湖》即是在这样的一个时段,被我翻看,救赎我。
今天,周六,一大早,读到一段。以下摘抄,与你一起。会看不下去,那就让我和你一起读出声来,会读不下去,那就让我和你一起抄下来。那些不懂的字,没怎么接触过的概念,它真实地存在于与我们共生的世界中。我们目光所及,不一定是世界的全部。
“我的屋子坐落在一个小池塘的岸边,在康科德村南约一英里半,比村子略高出一些,处于那个镇子和林肯之间的一片树木之中,往北2英里是我们唯一的一个著名的场所:康科德战场;但是因为我在林中低处,我目力所及的最远的范围就是半英里以外的湖对岸,那儿和别的地方一样,覆盖着林木。第一个星期,每当我远眺湖面的时候,它给我的印象是一个高高在山坡上的湖,湖底远远高出其他湖的湖面,日出时分,我看到它脱去雾夜的衣裳,逐渐,这儿都儿显露出了轻柔的涟漪或如镜的湖面,而雾如幽灵般悄然从四处隐入林中,仿佛某种夜间的秘密宗教聚会散会了一样。连挂在树上的露珠都似乎比在山坡上挂的时间长,直到白天更晚的时候才消失。
在八月小暴雨的间隙,这个小湖是我最宝贵的邻居,那时,风平浪静,但是天空中乌云密布,下午三点左右却宁静得和黄昏一样,鸫科鸣禽类的鸟在四周欢唱,隔岸都能听到。这样的湖在这个时候才最为平静;因为乌云,湖上的清澈空气只有薄薄的暗淡的一层,满布着光和倒影的水面本身就是一个下层天空,更加珍贵。近处的一个山顶上,树木新近被砍伐了,从那里越过小湖向南看去,有一片怡人的景色,穿过构成湖岸的小山之间巨大的山坳,两面山坡相对着倾斜下来,使人感到有一条小溪经过树木葱郁的山谷从那个方向流出来,但是其实并没有小溪。就那样,我穿越近处的青山,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染上了一层蓝色的更高的山脉。实际上,踮起脚尖,我能够看见西北方向更远处的山脉的更蓝的山峰,那是上天的铸币厂铸造出来的纯蓝色硬币,我还能看见村子的一角。但是换了其他的方向,即使在同样的地方,在树林的包围之中,我无法穿透或越过树木看见任何东西。
在你的附近有一片水真不错,可以给大地以浮力,使其漂浮。就连最小的水井都有它的价值,其中之一是,当你向井里看去的时候,你看到地球不是连片的大陆而是孤立的岛屿。这和井水能够冷藏黄油具有同样的重要性。我从这个山顶越过小湖向萨德伯里草地看去,在洪水季节,我发现草地上升了,也许是蒸腾的山谷中形成的海市蜃楼的作用,像盆底的一枚硬币,小湖另一边的大地看上去像薄薄的一层硬壳,就连介于期间的这么一小片水都能使它成为孤岛,漂浮在那里,这使我想到,我居住上的这块地方只不过是干地而已。
虽然从我的屋门口看出去,看到的范围很小,我却一点也不感到挤塞和局限。有足够的牧场供我的想象力驰骋。湖对岸耸起的长满矮木丛的高地伸向西部的大草原和鞑靼(da da)地方的干草原,为人类所有的游牧家庭提供了充足的空间。‘世界上只有能够自由自在地享受广阔的地平线的人才是幸福的’。达莫达拉在他的牧群需要新的更大的牧场时这样说道。
地点和时间都改变了,我住在更接近宇宙最吸引我的地区和历史上最吸引我的时代。我生活的地方和天文学家每晚观察的许多天体一样遥远。我们常常会想象,在宇宙体系中某个偏远和更为圣神的角落,在仙后座五亮星的背后,远离喧嚣和骚扰之下,有着罕见的令人愉快的地方。我发现我的屋子其实就位于宇宙这样一个鼓励僻静,但却永远清新、未被玷污的部分。如果值得努力到靠近昴(mao)星团或毕星团,金牛座或天鹰座的地方去定居的话,那么我真的已经在那些地方了,或者说,我抛在身后的生活离我和这些星座同样遥远,我以同样闪烁着的微光照向我最近的邻居,只有在月黑夜他才能够看得见。我居住的就是造物世界这样的一个部分——————
从前生活过一个牧羊人
他的思想如
高山般崇高
他身边的羊群每小时都在那儿吃草。
如果他的羊群总是游荡到比他思想更高的牧场去,我们会怎样看待牧羊人的生活呢?
每一个清晨都是一份快乐的邀请,要我过和大自然一样简朴的,也可以说同样纯洁的生活。我和希腊人一样,是曙光女神奥罗拉的真诚的崇拜者。我很早起身,在小湖中沐浴;这是一项虔诚的仪式,是我做的最好的事情之一。据说在成汤王的浴盆上刻有这样的文字,‘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个道理我懂得。清晨带回了英雄时代。在曙光熹微的时分,当我门窗大开坐在屋子里的时候,一只蚊子在我的房间里做着看不见的也无法想象的旅行,发出的微弱的嗡嗡声打动了我。就像听到任何歌颂美名的号声一样。这是荷马的安魂曲。本身就是空中传播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歌唱着自己的愤怒和漂泊。
在它里面有着某种宇宙性的东西;只要不被禁止,就会永远张扬着世界永恒的活力和生生不息。
清晨,一天中最难忘的时间。我们身体的某个日夜沉睡的部分醒来了。如果我们不是被我们的创造力唤醒,而是被某个仆人机械得推醒;如果唤醒我们的不是自己新获得的内心的力量和强烈的愿望,并且还伴随着抑扬的仙乐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沁香,而是工厂的铃声——如果醒来面对的不是一个比入睡时更高尚的生活,那么这一天,如果还能够称作一天的话,是没有多少指望的。
如果这样,黑夜也能结出果实,证明自己是有益的,并不比白天逊色……
一切智慧与黎明同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