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天问及试答

在教育学博导群里，某教授上传了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某高校“物理与电信工程学院”大楼；主体是一群三四十岁的男女，有的面带微笑，仿佛喜事连连，有的皱眉蹙额，似有满腹心事。他们的胸前拉着一条长长的红底黄字的横幅。如果仅这样，这幅照片就太过普通了，相信某教授也不会上传。吸引大家眼球的是条幅上同样长长的两行文字：华南吃饭大学首届“读了那么多力学光学电学教育学心理学本应是伟大教育学家结果在各校变身保姆社工文员想教好书却杂事那么多工资那么低是怎么一回事”研讨会。如何？一口气读下来，是不是想笑又差点憋过气去。

细察照片，不像是PS的，但可以肯定这样的研讨会一定是虚拟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一群该高校的毕业生，机缘巧合（培训？同学会）凑在一起，聊起各自状况，感慨万千，于是不约而同想发泄一下，做成了这个搞笑条幅。虽说是搞笑，但我看着看着就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却不觉忧从中来悲从心起。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钱学森的天问。2009年钱学森老先生病重期间，温家宝总理曾去医院探望钱老。钱大师提出了这样一个刻骨铭心的疑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后来，安徽高校的11位教授联合《新安晚报》给新任教育部部长袁贵仁及全国教育界发出一封公开信：让我们直面“钱学森之问”。这个“天问”引起了全国各界大讨论，最后却不了了之。如果它容易解答，自然就称不上“天问”了。而这张搞笑照片则从另一个角度角度再次提出了相同的“天问”，岂能不发人深省。短期内我们自然没法解决这个问题，却可以思考并回答这个问题。但说实话，我们的回答几乎大多是已有答案的重述。除了各师范院校扩招，导致生源质量下降的原因外，我们还可考虑下面对应横幅疑问的四点理由。

首先，知识不会自动转化为能力。任何一个师范生，只要他不是个混日子不读书的学渣，他一定能学到满腹的知识。众所周知，中小学教学直接需要的学科知识是有限的，但是欲将有限的知识高效地传授给学生则首先需要有扎实的学科教学知识，包括教学的手段方法途径等等。然而，学科教学知识必须在教学实践中去历练，逐步固化后形成经验，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教学能力。因此，如果说真的读了很多的力学光学电学教育学心理学，只能说他具备了成为教育学家众多条件中的一个，即知识条件，而要真正成为教育学家，创新意识、创造行为、职业道德、执教能力等显得尤为重要。一个师范毕业生如果经历了多年的基础教育，而在教育领域里无所建树，默默无闻，这个锅高校当然要出力去背，但教师自身是不能置之度外的。每个教师必须要时时反思：师范毕业后我读过什么书、听过哪些课、作过怎样的思考、有过什么样教学实验、总结出哪些经验、创造了哪些方法……只有时时刻刻多问自己几个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才有可能扬长避短，实现专业的不断发展，从而向教育家型的教师挺进。

其次，基础教育不如高等教育那样学科分化细致，教师工作也不可能那样的纯粹专一。中小学教师如果称“家”，基本就是“杂家”，其角色的多元化是一般人难理解的。因此，我们还可能在基础教育家看到另一种相反的情况，即某些师范学院里的学霸走向基础教育岗位后表现了了，而学业成绩一般的师范毕业生却走上了成功之路，原因也在于此。笔者曾调查了浙江省百名特级教师，他们在高校期间的专业课程成绩进入班级前十的很少，甚至有几位的某些课程成绩殿后。但这些名师有四个共同特点：兴趣广泛——有的是学生会的、有的是艺术团的、有的是校记者、有的是校广播员……；目标坚定——成为最优秀的教师是他们一以贯之执着追求的目标，无论遇到怎样的挫折，他们都不会放弃；强调实验——不墨守陈规，喜欢创新，经常开展一些教学对比实验，不断探索成功的教学模式与方法；乐于科研——不盲从，不盲干，讲究科学，重视规律，对各种教学现象随时依靠不同的理论指导，进行科学的研究，总结经验，凝练思想，形成特色，成就风格。因此，论智商他们不一定最高，比学习他们不一定最好，但在教学实践中他们却成为最优的一群。但我们也看到，在进入教育岗位的师范毕业生中，具备这四个特点的人其实并不多。因此，我们的基础教育界教育家少而教书匠多。

第三，如前所述，基础教育界每个教师都不会只干学科教学一件事，每个人都扮演着多元角色。有时候确实像个保姆——但不能像保姆那样包办替代；有时候也像个社工——但不能像社工只管埋头苦干而不问学生需求；有时候要像个牧师——但不能像牧师那样只管自己布道不问学生欲言；有时候像个医生——但不能像医生那样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治表不治本……中小学教师杂事多是不争的事实，但这不是我们推卸教育责任的理由，因为中小学教师的伟正是建立在做好每一件婆婆妈妈的小事上。例如有的班主任光是教室课桌的摆放就整出一门学问来，有的语文老师就几声吟唱便形成教学的独特模式……然而，我们同样发现能把小事做到极致的中小学教师同样不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得过且过，应付了事的教师不在少数。如此，想要教好书也就困难了。

最后，说教师工资低，一定会在社会上引起争议。因为在绩效工资规范内，各行各业的工资表面上基本是均衡的。当然，这样的工资与教师的付出是不成正比的。事实上，教师收入差距还是比较大的，除了特级教师、正高教师所拥有的固定奖励与工资待遇形成的差距外，更多的来自于像名师工作室负责人的补贴、各校各机构邀请讲学开课的酬劳，以及其他各种额外的收入。有的优秀中小学教师年收入甚至超过了50万，但同时还有大量的老师年收入低于5万。如此巨大的收入差距是谁之过？学校、社会自然都有责任，但教师自己是否也得认真反思一下：当我们面对高收入中小学教师群体时，是临渊羡鱼呢还是退而织网？！是怨天忧人呢还是奋起直追？！

又一个天问及试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