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存·凡例下
《凡例》续:
史例创自班、马,人多因之。然纪载事实以无阙无滥为贵。史家多立名目,转致是非混淆,又事变无穷,惟恃一以贯之。不泥古,亦不背古;不违俗,亦不徇俗。要以合乎天理人情为贵,斯编所以去取多异于前人焉。
理有一定,事变无定,以一定之理宰无穷事。千变万化,不违乎中。《易象》《春秋》所以相贯,而韩宣子以为周礼在鲁也。前人解《春秋》,每以例言之。夫圣人何例之有?理极于至精,随物赋形无不曲肖,曷尝以私见参之哉。朱子作《纲目》义例,昔人己多议之。门人拘拘持论,其失弥甚,斯编无所为例也。以天理、人情、民心所共者,为归而折哀之。虽不免鄙闇,要亦冀其有千卢之一得耳。
史家纪事,始于《尚书》;编年,始于《春秋》。至太史公,特创史例。班固因而增之。凡作史者,遂不能外。温公《通鉴》、朱子《纲目》,编年纪事并行,大意欲仿《春秋》。读史者,几叹观止矣。然义类不无得失,兹编亦仍其体。而去取微有不同,要欲补昔贤之阙,无失乎中正之义。学识浅陋,瑕疵倍多,海内君子匡其不及。是幸!
太史公记秦以前事,多不实,盖掇拾于灰烬之余。美恶兼收固宜尔,尔至楚汉以来事,则质实可信,又笔力雄奇。洵为史家巨擘,班固湻茂亦不易得,而改窜《史记》原文多有晦滞,是其大失。又书未竣事,班昭等足成之。更多纰缪,分别观之,可也。范书博雅,堪继班氏。而《宋史》载其谋反,何其文行太相左乎?细玩《宋史》不无可疑且阙之。陈寿生于晋代,晋承魏祚,不能不有曲笔。今亦节取其长是数,史者虽不尽纯,然大概犹为近古。下此则忌讳日多,更难凭信,故《史存》止于斯焉。
是书不纪晋以后事者,以凡篡逆得国,则大伦己乖。更何以言正已正人之义?夫悖乱者,岂天理乎?特权势己成,天亦难以骤遏,而其后终归覆亡。若当权力未盛之时,有忠贤匡之,亦何至鸱张。故此编于从逆诸臣深加痛绝。若篡弒己成,又复侥幸,天位生其时者,未能先知避世避地之义。已世受其禄,久居其宇,则亦无倍上之理,亦惟守臣子之分而已。如晋、唐、赵、宋、享国颇久,其闲忠孝节义名臣杰士,不可胜数。岂得以其祖宗之攘,窃弃其继体之守文,而令伟抱名流同归勿论。特此编为乱臣贼子防其流,不得不以大义裁之耳。
唐承隋炀,宋膺天命。似非篡逆,不知汤武革命皆非北面。为夏殷之臣者,愚于四子书已详。李渊为隋大臣,若明见几之意,则宜早辞荣禄。既受其爵宠,即炀帝当诛。渊非贵戚之卿,义当以社稷为重。又未受先帝托孤,理当为先帝讨贼。而因世民私计,据地称兵,非叛臣而何?匡胤沿五代之习,南汉之兵既爲乌有。黄袍之加,亦属傥来。取天下于孤儿寡妇之手,其母固已言之,则安得谓非悖逆。盖自秦以下,惟汉明值众畔之时,并未受朝廷之禄。拨乱反正应运而兴,斯为无忝。若元入主中华,与宋本为敌国,亦无讥焉。我朝龙兴长白,明季不纲,自取乱亡。世祖不得已而为明除暴,天与人归取天下于流贼之手,不特于明本无分谊,抑且其初非有利心。上天申命于无穷,神圣相继,而参赞诚旷古未有之景运。沅等击壤之余,所以亦稍知前朝得失也。
势利相尚,悖逆相仍。固史家所必斥也。至于功业文章及凡有益于民生之事,其人或不尽醇,亦必节取以为世劝。但读者必考其源流,分别而观,不可一概相量,乃知是编所取未尝没人之长,亦未敢舍本而就末也。
自言自释,从古著书无此例。愚自解书法,并于纪录事实。有原文颇晦涩者,亦剪裁明了,非好异也。鄙意本为儿辈愚浅,以此诲之,使其易晓知,不免大雅轩渠,尚其谅之。
史存·凡例下刘沅(1767—1855),字止唐,一字讷如,号清阳居士,四川双流县人,乾隆年间举人,是清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学大师于一身的“川西夫子”。从其曾祖刘嘉珍起,即世研易理之学,其祖父刘汝钦,道号金华子,著有《太上删正玉皇尊经》,此书与刘沅注释的各种道经、佛经被收录于其所著的《经忏集成》中。
止唐先生学问渊鸿,以儒为宗,汇通三教精微,遂开宗立派,以槐轩学说鸣世。其宗旨可用“复性”来概括,即是道家的“取坎填离”和儒家的“克己复礼”之义。刘沅一生著作甚丰,现存著作逾两百余卷。收录于卷帙浩繁的《槐轩全书》达一百七十余卷。
史存·凡例下作者:刘沅
录入:太极生
校对:刘青萍
备注:《史存》是槐轩学派史学著作之一,系止唐先生所著,已收入《槐轩全书》。这次简书平台发布,系网络平台首次公开呈现。欢迎诸贤达多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