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唐祈先生

2017-08-06  本文已影响0人  徐山燕老

       “九叶派”诗人唐祈先生去世二十多年了。在我的良师中,他是我最敬重的一个。

       我曾求学于美丽如画的西北民族大学。那时,许多专家教授应邀给我们讲课,内中就有唐祈先生。他给我们讲《中国现代新诗》。我们早就听人说他是有名的诗人和学者,课也讲得非常好。可开学两周了,他没有来。系里说,先生有病。我们只好以迫切的心情再等。

      第三周星期一的下午,上课铃响过后,一位面容清瘦、大约七十多岁的老人走进了我们的讲堂。他头戴一顶八卦呢子帽,身穿咖啡色的小绸褂,盘屈打结的老式纽扣很艺术地排布在胸前,如同一组精美的十四行诗。这就是唐祈。先生起步课给我们讲了新诗导论。他说,中国新诗的诞生和成长,始终与二十世纪变动巨大的革命息息相关,决不是一个孤立的纯艺术现象。它抒写新的人生经验和理想,扎根于中华文明的故土,吸收了外来诗的丰富养料,充满着青春艺术的美丽……

      有时,他也述说自己的经历,其语言也是诗一般的。先生是南方人,四十年代初来到大西北。黄土高原给他最初的感觉是,太阳光线强烈而多彩,如同五色的丝线,伸手尽可抓满一把。他在讲到灵感的时候,谈到了尼采的“迷狂说”,并介绍了他切身的体验。他说,他在四十年代初与一位画家到过青海藏区。由于语言不通,他们在途中,请了汉藏语言都通的一个姓孔的向导,他们称向导为“孔老二”。在“孔老二”的引导下,他们参加了当地牧民的一个晚会。偌大的帐房里面,人们点着火把,载歌载舞。渐渐到达高潮的时候,人们表现出一种如醉如狂的情景。“孔老二”也像着了魔似地同牧民们对唱了起来。他俩看得确实有些傻眼。尔后,他问“孔老二”,牧民们唱的是什么?“孔老二”说,牧民们唱的是“远方到来的两位客人,您们是飞到草原的一对白鹤,我是你的草原,我是你的家。喂养您们,我们决不会用带泥的草根……”先生赞叹说,这是绝美的好诗……

       以后,每每上课,先生都提前二十分钟就来到我们的教室,和我们谈心。他给我们讲了草创白话新诗的胡适、郭沫若。讲了独立不羁、无复依傍的沈尹默。讲了以自然风景见长的康白情。讲了为美奋斗的闻一多、徐志摩。讲了追求丁香般美好理想的戴望舒……特别讲了诗怪李金发。他说,李金发的诗想象异常奇特、丰富,对事物的感觉也很敏锐,显得神秘而难于窥测。有一次在先生家里,我问先生:“李金发的《有感》诗里,一句话为什么要分成几行去写?”先生回答得很干脆,说是为了增加诗的容量和力度。如“生命便是/死神唇边/的笑/”。分行,是为了加重生命、唇与笑的关系。先生的回答叫人折服。后来我们又谈到朦胧诗。他说,诗歌与现实不是隔着毛玻璃,而是隔着一层轻纱。先生深入浅出的讲析,使我们明白了不少诗歌创作的真谛,激发了我们的创作激情。在批改我们幼稚的习作时,他鼓励我们说,现在的青年一代,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视角,值得祝贺……

       如今,先生却到了另一个艺术天国。为了不辜负先生的教诲与期望,我们只有勤奋工作,尽洒健康情,多唱美的歌,以慰先生的诗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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