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一个温暖而伤感的灵异故事
新聊斋：一个温暖而伤感的灵异故事
前言：有时候想试着从不同寻常的角度为身边的平凡之人立传，告诉自己，他们曾真实地存在过，而不仅仅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或者一缕散去就不再有人记起的烟。只是有时候会担心这些会让相关的人痛苦。还好，一些关系重大的人看不到。
（一）
夏日，上午。
不满五岁的小外甥正在床上睡觉。我趴在床边看他，真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孩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粉白的脸蛋上挂着泪珠，是醒着时就挂在上面的。他的爸爸去世这是第七天。刚才醒着的时候他闹着要爸爸，然后他的妈妈——我的表姐哭，他的外婆也哭，其他人也跟着偷偷抹泪，他也跟着不明所以地哭，哭着哭着，就这样睡着了。
其他人出去忙事情，留下我陪他。我看着他，胳膊腿真像藕段一样，白白胖胖，用玉雪可爱来形容，真的一点都不过分。我在心里轻轻叹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之一，去世了，他的生活从此都不会一样了。以后他的人生会怎样？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就这样想得入神的时候，一阵咯咯咯的笑声突然把我拉回了现实。我震惊地看着声音的来源。是小外甥，笑容还没消失！但他也没醒来。我吃惊万分，暗暗道，果然是小孩子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哭着睡去却在梦中笑出声。
过了一会儿，看他没有醒来，我又陷入了自己的感慨和伤感中。表姐夫是个很爱笑的人，每次见到的他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真是世事无常。
“咯咯咯，爸爸别咯吱我……”，身边的小外甥突然咯咯笑着坐了起来。
我吓得跳了起来，“萌萌，你在叫谁？！”
“爸爸，爸爸，……”他没有理会我，笑着坐在那里，一直在躲避某个人一样扭动着上身，他的一条腿打着石膏完全不能动，眼睛却笑得弯成了一弯月。
我唬得跳起来站到了一边，目瞪口呆地看他不停地扭动小小的身子，笑得乱颤。有没有搞错？！我看他明明醒着呢！我越看越怕，我才十几岁，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我拉开门一溜烟地跑出去。却没跑多远，因为里面马上传来了哭声。我不顾自己头皮发麻，掉头又喊着“萌萌萌萌”地跑过去。
萌萌坐在那里哭喊，“爸爸回来！爸爸回来！”
我鼻子一酸，跑过去坐到他身边，“萌萌不哭，不哭！”
哄不了他，只好掉着泪坐在他旁边。
过了好久，他也许是哭累了，停了下来，开始摆弄一辆玩具小车。
我试探着问，“萌萌刚才为什么笑啊？”
他瘪着嘴，“爸爸刚才在这里陪我玩儿。”
我大寒，“然后呢？去哪儿了？”
“走了。”他不愿多说。我害怕再弄哭他，也不敢再提，只觉心里发毛。
（二）
几天后。
我妈妈坐在堂屋靠东边墙的一把椅子上，忙着手里的针线活。表姐今天回娘家了，专门绕过来看了看她，还带了小萌萌过来给她看，刚刚走。
她默默地坐在那里，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表姐和表姐夫跟她很亲，每次回娘家都会专门绕过来跑到我家玩儿，谈天说地聊上半天才走。可是现在回来的只有两个人了。
就这样想着的时候，西墙那边突然有了动静。她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空椅子放在那里。她疑惑地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她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对面突然响起咣当咣当的声音，她呆了一呆，惊讶地看着对面，是那把空椅子在动，左右摇晃。她石化了。却只呆了两秒，迅速反应了过来。表姐刚走，跟着表姐一起来的。那应该是表姐夫了。
她直直地看着对面那把椅子，“李飞，别闹了！我知道是你！跟着菲菲一起来的对不对？”
对面那把椅子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又轻轻地晃起来，这回是前后晃，幅度很小，像是一个人坐在上面悠然自得地晃。
妈妈盯着那把椅子续下去，“我知道你舍不得走。可是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出了。他们娘俩还得过下去不是？你安心地走吧，不管怎么样，小菲肯定会帮着爷爷奶奶把孩子养大的，难道你还不放心她吗？”
椅子轻轻地放平了，动作很温柔。妈妈瞬间泪崩。
她当时怕不怕，我也不知道，没想起来问。
（三）
寒假放假第一天，晚上，很冷。
我怕冷，总是要烧火来烤，妈妈也没事儿，跟我一起坐着，各种八卦。然后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去世已经半年的表姐夫。妈妈和我仍是唏嘘不已，我对表姐夫印象也是特别深的，他特别孩子气，喜欢玩儿，每次学校放假，他和表姐过来的时候都爱邀请我去他家玩儿。
我和妈妈各种感叹感慨，为表姐和姐夫还有萌萌感到难过。然后时间不早，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我房间的灯，开关在门口。我先关了灯然后摸索着去睡觉，因为太冷了，不想待会儿再冒着严寒爬出来。床铺是上午的时候妈妈给我弄好的，因为我平时不在家，我念的高中是封闭式的，差不多半年回家一次。躺下后，枕头很不舒服，有点太高了。我左试右试还是觉得不舒服，最后一把把枕头拿开了，顺手把枕头放在了左侧靠墙的位置。然后开始摸黑整理自己刚放在一边儿的保暖衣裤，打算折叠整齐权当枕头用。
折叠好了，放在脑袋下试试，也不舒服，有点硌得慌。试了半天最后怒了，决定还是用枕头，于是把衣服一把拿开，去摸刚才放在一边儿的枕头。但是，怎么都摸不到。爬起来摸遍了所有可能的位置，没有。
我的心里其实已经有点慌了，有点害怕了。刚刚还在谈论去世之人，这黑灯瞎火的莫名其妙为什么就找不到东西了？继续硬着头皮找，实在是找不到了。我心惊胆战地从床上爬起来，跑过去打开灯。灯一开我就震惊了。枕头整整齐齐地放在我要放脑袋那个位置，也就是一直在我脑袋底下放着。开什么玩笑？！
虽然至亲之人，可是也害怕啊。毕竟阴阳两隔。
第二天早上起来迫不及待地跟妈妈说起，虽然她表现得很镇定，我还是看见一丝恐慌闪过。闪过后是无比的坚定和镇定，“你记错了！自己放的又忘了！或者就是你睡着了，以为自己醒着呢！”
我表示抗议，并提起了表姐夫，我们当时在讨论他来着，而且我当时脑子里还想着他的去世和姐姐萌萌生活发生的巨大变化。“去世半年多了，过来吓你个小孩子干啥呀？他吃饱了撑的！绝对是你记错了！要么就是你睡傻了！”妈妈斩钉截铁。
很多年后，又提起来，她说当时我还小，怕我被这些神神鬼鬼的吓到，所以才那样说。
（四）
表姐夫去世的时候二十多岁。他唯一的孩子萌萌还不到五岁。
他是车祸去世的。当时他是司机，开着一辆类似于皮卡那样的车，新买的，出事的时候，开放式的车厢里载着他们同村的一些人，还有他不满五岁的儿子。当时已经快到家里，就在他们村口。路过村口那座桥的时候，车子突然完全失控了，径直向桥下冲过去。
车上的人大呼小叫，纷纷从车厢里往路上跳，都把他的儿子萌萌忘了。他在车子最前面，车子已经悬空了，而且他心爱的儿子还在后面的车厢里，我想他没第一时间跳，可能就是因为他玉雪可爱的萌萌还在后面车厢里吧，他不能跳。
他和萌萌随着车子一起掉下了桥。
小萌萌脸上一处擦伤，右腿一处骨折，打了石膏几个月后就好了。
可是表姐夫被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表姐已经闻讯赶来，大家要送他去医院。可是他摇头表示拒绝，可能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表姐把萌萌带来放到他旁边，给他看了一眼。然后他就去世了。
那个有着明亮笑容、如大孩子般的年轻人，就这样走了。
嗯，这个世上有些人记得，这个世上有过这样一个可爱的人。虽然萌萌几乎不记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