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尘怨
22
长锋锦志
祸起尘怨
1 啊！！
43岁的陶碧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七岁的弟弟不断哭喊姐姐我怕，我好饿好冷啊，不要丢下我好不好！陶碧连滚带爬奔到佛前，颤抖着燃香捻动佛珠，“求菩萨饶恕我吧！”
丈夫时明还在酣睡，感觉不到陶碧满脸泪水涟涟 。
28岁那年，似乎还近在眼前。陶碧自称自家服装厂年产值千万，成功把新婚不久的时明勾搭到手。时明的发妻白盼还没出月子，独自带女儿蜗居于地下室。后来听说白盼哭瞎眼睛，被车撞死，女儿也不知所踪。陶碧心里竟有丝丝畅快。她同样感觉不到时明满脸泪水涟涟。
陶碧无法生育，时明心有不满，却不敢发泄。唯有喝酒赌博，甚至一度将服装厂赔了进去。
陶碧自尊心超强，什么都不能输与别人。后来陶碧从外地领养回一个小姑娘，自从这个五岁的小姑娘进家以后，陶碧对家事公事不管不问，终日吃斋念佛。
小姑娘叫时扬薇，乖巧伶俐。陶碧不打不骂也不管教，好像只是这个家的点缀而已。直到现在上了大学，时扬薇与陶碧时之间很少沟通交流，感情并不深厚。
2 13岁那年，很多地方重男轻女。陶碧和白盼和路清瑶，三人是发小同学玩伴加闺蜜。当时生活条件有限，两孩家庭总要吃力一些。
白盼和路清瑶都是独生女，家里相对要富足得多。某个黄昏的小河边，白盼摩挲自己的新衣服，“好看吧！想要吗？可惜你全家都向着你弟弟，你是多余的。” 本是无心无意的一句话，在陶碧听来，便是赤裸裸的嘲讽，不留情的羞辱。你不是很满足吗？我一定让你满个够！
原本没有什么大矛盾，路清瑶彼时也炫耀着手里的火腿肠，无比幸福地咬下满满一口，“你不行。我和白盼吃穿住行比你强太多啦。想要啥都有。”陶碧皱皱鼻子，她垂涎火腿肠的香味，她扭头便走。同时暗暗发誓，你不是啥都有吗？我一定让你有个够！
陶碧自尊心超强，什么都不能输与别人。即使无心的话，只要她不高兴，她必将永远怨恨。
逢五逢十乡里赶大集，陶碧带七岁弟弟去玩。集市尽头的屠夫总喜欢调侃陶碧，‘把你弟弟卖给我吧。我给你钱，想要啥都有！’
陶碧伸出手接钱的时候，屠夫愣了一下，递给她100元。九十年代的100元，购买力相当震撼。陶碧揣好巨款，扭头便走。
弟弟趴车窗上哭，“姐姐我怕，我好饿好冷啊，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陶碧说：“小托不怕，我也上车，咱去吃好吃的。”
3 陶碧拎着鸡鸭鱼肉回到家。母亲用鞭子抽得陶碧皮开肉绽，血泪横飞。想到今后的富足生活，陶碧咬牙没有吭声。等她爬起来时，母亲用一根黄麻绳自杀了。
父亲变得酗酒成性，不务正业。陶碧没有如愿富足，反而挨打成了家常便饭。从那天开始，陶碧每晚都会梦到弟弟，无一例外。
4 28岁那年，陶碧始终未婚。白盼幸福地嫁给时明，千恩万爱海誓山盟。婚礼上众宾客艳羡不已。唯有陶碧目露凶狠，射出无数怨恨的光芒。她夸口自家那两三人的服装厂年营业千万，很欣赏时明，致使时明绝情绝义义无反顾地甩掉白盼母女！
陶碧随时有权踢时明净身出户，她严禁时明接济甚至看望白盼母女。直到后来白盼被车撞死，女儿失踪。陶碧心里丝丝畅快。
婚姻是个很难的课题，需要两人用心浇灌。无爱的婚姻注定肤浅，沉默。陶碧婚后，害怕万一生了男孩会像弟弟，想来都不寒而栗，必然无法面对。于是她自称不孕，可又怕被人看不起，总得领养个女孩子吧。
3 2000年，波导手机，很新奇很神奇，揣在兜里总令人忍不住摩挲几下。中产阶层的路清瑶丈夫带女儿杨薇去公园玩，仅仅看手机那几秒钟，五岁的杨薇骤然消失不见。那时杨薇才五岁，最聪明可爱最讨人喜欢的年纪，天天缠着妈妈陪她去公园玩。可突然就再也见不到摸不着了。
陶碧紧紧抱着杨薇，给她买了好多好多玩具，看到路清瑶丈夫哭着出了公园，陶碧带杨薇去吃好吃的，但是要换身新衣服。
杨薇被陶碧哄得很开心，咯咯咯笑个不停。到家以后，陶碧用鞭子狠狠抽了杨薇一顿，杨薇皮开肉绽，血泪横飞，上气不接下气，“我名字叫时扬薇，我妈妈叫陶碧，爸爸时，时明！”。
每天夜里，路清瑶泪眼婆娑：痛失爱女，她赤脚走了几天几夜仍渺无踪迹，她悔恨到几欲自杀。十余年间，路清瑶转遍大半个中国苦寻未得。
电视报纸上，偶尔会出现寻人启事。杨薇的右脸和左腿膝盖各有两颗小痣。或许因为那次鞭笞产生阴影，杨薇乖巧伶俐，从来不敢忤逆陶碧。陶碧心里又有丝丝畅快。
4 杨薇父亲推算不出意外的话，杨薇的年龄应该读大学，于是在大学门口卖艺，苦苦寻找。
亲妈路清遥痛恨丈夫失职。‘找不到孩子，你我永世不见！’路清瑶徘徊于校门口居民区，手持模拟画像，苦苦寻找。
5 造化弄人。杨薇父亲寻女途中收养了女孩杨凤临，是白盼也是时明的亲生女儿！杨父视如己出，为给她办理学籍，被骗被杀。亲生女儿杨薇却被拐于时明家中。
服装厂七十万货款收不回来，濒临破产。时明诱骗亲妹妹讨债丧命，时明想鼓动亲生女儿杨凤临去陪酒讨债，又计划撺掇养女杨薇去卧底讨债。
总之，金钱面前，时明没有亲情一说。杨父如亲生般抚养他女儿， 时明却残忍拐走他的女儿，并大加利用。
杨父的遗物不多，杨凤临递给杨薇一串手链，杨薇看到手链有种莫名熟悉感。带回家以后，妈妈陶碧大惊失色，拿出一串一模一样的小手链，“你拿谁的，人呢？”
“没了。”
“那是你爸！”
陶碧说不上几句话就气喘吁吁，“这天终于来了，我的病就是惩罚啊。 我害死你爸，毁了四个家庭。我哪配被你孝顺。我罪孽深重！所以我吃斋念佛，祈求菩萨宽恕！”
陶碧病了好多年，日渐严重。陶碧诚心赎罪佛前。
杨薇脸色苍白，气极而笑：“你未免太狠毒了！为一己私情，害得多少家破人亡支离破碎！从今往后我叫杨薇！与你再无瓜葛！”
6 发小同学玩伴加闺蜜基本断交。陶碧很多年没迈出过家门。整个世界特别陌生。
陶碧伸手叫停出租车，如今她一无所有，无牵无挂。她想自首。
出租车把陶碧拉到郊区山上的树林里。司机戴着假发套，面无表情道：“当年你为什么不上车？姐姐。”陶碧霎时惊惧万分，汗毛炸立！司机继续道：“我哭着求你不要丢下我，我还以为你能对我仁慈。你害死咱妈心里难受吗？我是陶托，被你残忍卖掉的弟弟。”陶托语气冷漠，始终不愿回头，既然当年已狠心丢弃，姐姐应该没兴趣见他的样子！ 陶碧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司机陶托往车后座扔了一根黄麻绳，像是多年前妈妈用来自杀的那根。陶托还和当年一样，趴车窗上哭，边哭边看窗外抽烟。
陶碧可以勒死他，陶托不在乎了。谁死都行，不要共存就好。该来的总会来，是时候解脱了。陶碧握紧黄麻绳下车，缓缓走进深林。再分别即是永别，永世不见。
车走，日落，倦鸟归巢，万簌俱静。
7 陶托，陶碧丢弃的弟弟，与拾荒老太生活到13岁。这天纸板价格好，拾荒老太准备炸肉给陶托吃。陶托嚷嚷买车票回家，老太大声训斥白羊狼，要拿麻绳将他捆起来。陶托一怒之下用黄麻绳勒死老太。慌乱中，老太踢翻油锅，陶托被浇得面目狰狞，头发缺失，只能靠假发套遮掩。从此陶托浪迹江湖至今，心理扭曲、嗜血无情。
8 陶托找到杨薇，深鞠一躬，“陶家对不起你！时明的货款你不必管，别犯傻。好好读你书，将来才能独立！别学我不识字。我给你交了30万学费，毕业时会退给你。”
“谢谢舅舅！”
陶托此生第二滴泪滑落，第一次大概是被姐姐抛弃那次。
时明变卖了所有家当还债。逐梦十余载，终究一场空。摒弃亲友妻女的棋子而已，没资格拥有爱。时明最终决定去朗英山出家，了此残生。
本篇取自《长锋锦志》。末祝大家，心有长锋，锦志顺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