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人.png

魇语

世间最好的礼物，
是这样陪你一直走下去，
把日头磨白了，
把山路磨短了。

（一）梦魇

宗周之道，其宽数丈。道旁，黄土漫天，枯藤残枝。眼前，玄青铜门巍峨入云，嵌入天际。中年妇人踉跄几步，但觉一阵悬晕，匍匐倒地。身后浅筐中滚落几株苍耳，白花绿茎，略带几许淡紫，清雅别致。

她最喜欢那淡淡的紫色，便为他做了一件紫衣。他总是贴身穿着它，外面套一件宽大的罩袍，即使炎炎夏日，也不曾脱下。

这一日，日头正盛。她自山上下来，劳碌半日，饥渴难耐。遥望城门，但觉忽远忽近，恍惚间，竟见到了他。

（二）白日

故城一别，匆匆数载，梦里几回还，醒来泪沾巾。不知佳人今安在，遍寻无影踪。

马，老了。足疲神颓丧，未攀高山已力竭。

人，亦老了。别时少年英姿，归来行囊空空，老马一匹、浊酒一壶，满面沧桑，双鬓斑白。

一场恶战，浮尸遍野。乱坟之中，他听到她的呼唤，还似当年那般清脆。恍惚间，他看到她的身影。

她送他，走在大道另一边。她娇小的影子，被远远抛在身后。冬日清冷，时近辰时，日头方才缓缓爬上来，阳光照在人身上，还带着丝丝寒意。一阵北风从身后袭来，他不禁缩了缩脖子，收紧了袖口，小心翼翼地藏好露出的紫色里子。

那不是“里子”，是她为他做的新衣。她日夜赶工，特意在他出门前收了针。他穿上它，所向披靡，入敌营如踏平川，入山林如履平地；他穿上它，走过万水千山，攀过悬崖峭壁，血泊中总是能见到那淡淡的紫色。

那是她喜欢的颜色。

（三）山路

那山路并不算长。平日里，她穿山过崖如履平地，可是今日却似遇到了鬼打墙一般，纵使拼尽毕生经验，也走不出去。

有好几次，他带着他的老马，登上高高的山脊，望着山脚下那条大道，还有大道尽头巍峨的城门。

他不能下山。纵使跑个来回，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但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她背着浅筐，一株，一株，把摘下的苍耳扔进筐里。每当她望着南方的太阳，眼睛里总是含着微笑。

（四）送行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她的背愈发弯了，盘起的发髻日益小了，连身影也日渐单薄了……她终于成了一位妇人，年华不再的妇人。

而他，还是牵着那匹老马，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眺望。

他终究回不去了……

她送他，走在大道另一边。她花容娇羞，小腹微微隆起。他器宇轩昂，壮志满满。她跟在他身后，默默地走着。直到日头升起来，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光晕之中，她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城。

故事参考《诗经·国风·周南·卷耳》，部分情节虚构。

更多精彩内容陆续更新，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