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门
地狱门,顾名思义,是一扇沉重冰冷的位于地狱之颠的门,是隔离人间和地狱的处在人间之底的物的存在。它区别着人和鬼。
每年七月半,传说中的地狱门会打开。地狱中的鬼只要穿过这扇地狱门就可以见到他们想见的人。
魔和鬼都想穿过地狱门,因为她们心中都有一个她们想见的男人。不知是缘分还是巧合,魔和鬼几乎是同一天来到这黑暗阴冷的地狱的。那天的天和平常的天没什么区别,暗淡地发黑。魔记得。
魔,你想回去见谁?鬼捧着惨白的脸,好奇地问。
我的老公。魔那同样惨白的脸上露出深情,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思念。
魔,你想他吗?鬼抬头看着头顶上紧闭着的地狱门,看见它在黑暗中散发出冰冷的光芒。
想。魔扭头看了看鬼,问,鬼,你想见谁呢?
鬼将视线转到魔的脸上,伤感地说:我想见我的男朋友。他现在一定还在等我。说完,她的眼睛里就溢满了泪水。
魔轻轻地拍着鬼瘦弱的肩,忍着泪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鬼断断续续地抽泣着,肩也随之微微抖动起来。
魔和老公结婚两年,可见面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她的老公长年在外地工作,一年中回家的次数魔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她死之前,接到了她老公的电话,他用成熟的声音告诉她:我明天回来。
魔喜出望外,高兴地挂了电话。想到老公明天就要回来,魔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计上心头,她拿着钱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滴滴滴……一阵一阵的车笛声撕扯魔的耳膜。直到魔反应过来时,一辆笨重的汽车就迎面压了过来,魔眼前一黑。接着,黑色的油漆地面开出了一朵艳丽的红花。旁边是散落一地的情趣内衣。
鬼从魔的怀里抬起带着泪痕的脸,哽咽着说:我死的那天早上也接到男朋友的电话,他说他要和我分手。说到着,鬼顿了一下,脸上的泪已经干涸。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们太相爱了,到达顶峰的爱无论从那个方向走都是下坡路。听到他这么说,我哭得稀里哗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时,我只一心想见他。
那你见着了吗?魔忍不住问。
见着了。鬼露出沧桑的笑。没想到却是永别。
魔好奇地看着鬼,心疼地问怎么了?
我回到家后,因为太伤心忘记锁门,结果让入室盗窃的那些坏蛋钻了空子……鬼咬着牙,痛苦地回忆着。
魔仿佛看见几个猥琐的男人将悲伤欲绝的鬼压在身下,任凭鬼声嘶力竭地反抗,他们在她瘦弱的身体上忘我地驰骋着,脸上露出醉仙欲死的表情,恶心的笑声荡漾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魔不忍再想下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明天,地狱门就要开了。鬼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正期待地望着头顶上的地狱门,似乎那里露出了一丝光。
魔也抬头看着那扇地狱门,放大的瞳孔里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穿过地狱门需要交换一件最宝贵的东西。对于这经历生死的地狱鬼魂们,他们早就看透了人世,对人间根本不屑一顾,丝毫不留恋。他们说冷冷清清的黑暗比尔虞我诈的虚伪要轻松得多。
唯有魔和鬼不同,她们是铁了心要穿地狱门的。爱情让她们奋不顾身,甘愿飞蛾扑火。于是,魔交出了她的耳,而鬼则给了她的眼。
七月半这天,天空乌云密布,如同黑色的帷幕一般沉重。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闷热的空气缠绕着,树叶耷拉着脑袋。
轰轰轰……沉重的金属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撕裂了魔和鬼的心。接着,她们看到地狱门开了。
人间还是井然有序,不沾染一毫悲伤的气息。悲欢离合就是家常便饭,一样司空见惯。
魔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床上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裸体,目光一点点变冷。
魔?魔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缓缓转身。竟然是鬼。魔吃惊地看着同样一脸不可思议的鬼,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呢?鬼站在魔身边,盯着床上那具她再熟悉不过的裸体,面无表情。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魔看了看床上那个男人,又看了看鬼,轻声笑了出来。笑得荡气回肠,撕心裂肺。
魔和鬼是一齐走出那个暧昧的房间,彼此没再说过一句话。沉默先是淡淡的哀怨,慢慢发酵,变成讳莫如深的心照不宣。
床上的男人看着空洞洞的窗口,露出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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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听力的魔走在路上,眼前一片空白。身后驶来一辆笨重的汽车,它发出嘶哑得呜咽碾过魔悲伤的身体。
而路的另一边,鬼跌跌撞撞,步履蹒跚着,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嘈杂的声音撞着她的耳膜,她听到男人嘻笑的声音。很多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身体上飘荡。
魔和鬼又一次死在人间。可这一次,地狱门不再打开,一直紧闭着。它发出冷冰冰的光,黑暗中,像极了燃烧着的蜡烛发出来的温暖人心的烛火。
于是,地狱门上从此挂着两张薄如蝶翼的透明的灵魂,左边的叫魔,右边的叫鬼。左和右谁也不逾越谁。魔和鬼谁也不冒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