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一样的父亲
肩负如山,胸襟似海,立地顶天男子汉。
鬓弯成月,眉叶怀秋,含辛茹苦老人家。
可能我们听到形容老父亲的语言,远远不至这些,还有很多很多。但是今天我想说的是,我的父亲好像与别人的父亲远远不一样。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看不到父亲的身影,少年不知愁,在身边有人陪伴的时候,好像自己也已经完全忽略了父亲的存在。
我小时候穿的棉衣,是奶奶缝的,小时候吃的每一口饭是爷爷喂的,听到的每一声唠叨都是妈妈在我耳边,带我骑驴,跑步,玩耍的又好像是我的小姑姑,至于父亲偶尔能看见一个背景,那可能是对家人,妈妈和我们最大的恩赐了。
父亲最多的角色,可能是妈妈很生气的大声追问,谁把我给孩子放的苹果吃掉了,那个时候我和妹妹一定会异口同声的说,我们见过父亲在哪里找东西,然后就看见我的妈妈,面红耳赤的摔门而去。
我的父亲经常后半夜就回来了,坐在窑洞的沙发上抽两根烟,喝两杯水,然后就出门去睡觉了。也许第二天,他还在睡觉,第三天,我们又看不见他哪里去了,那个时候我在想,我的父亲一定是超人,他这么早出晚归的一定是去拯救世界去了。
慢慢的时间长了,也会偶尔看见父亲,他在家里,和妈妈一起跳舞,只是舞姿有点张牙舞爪。只见他揪着妈妈的头发,扇妈妈的脸蛋儿,而我的妈妈动用了全身的力气,抽搐,扭动,也很使劲去挣扎,然后继续去抽父亲的脸,有时候还会把头抵在父亲怀里,我和妹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觉得大人们真是奇怪,怎么和电视剧里的有点不一样呢!
后来,父亲和妈妈也会上演一段武打片,只见父亲拿着家里的木耙子,妈妈拿起铁耙子,他们在互相不断说着我和妹妹听不懂的武侠台词,然后就开始比武了,每次我都能感觉到妈妈败了。
每每这个时候,我就能看见爷爷黑着脸,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而我的奶奶,像个罪孽深重传授功夫的大师傅,总是在唉声叹气,有时候还会拿起家里的烧火棍,去抽父亲几棍子,然后生气很生气的出门去了,可能是父亲的功夫练就的比较成功,我能看见,他纹丝不动,只是偶尔发出一点声音,继续翻身睡觉。
但是很奇怪,败了的人,每次都红着眼睛,留着泪,继续做饭洗衣服,挑水,一直不停的忙碌。而那个战胜了的人,总是在蒙头睡大觉,我在想,他一定是在养精蓄锐,等待下一次的比武。
其实有时候也是幸运的,我能好长时间,都看见父亲的身影,他还能带回来其他的一些武林高手,开着现代化的机械,来对爷爷养的老牛和小羊下手,在家里追着抓羊,掰开我家老牛的牙齿来看看它的年龄大小。这个时候,奶奶就出山了,她用她大家长的威严,说走了,来的高手们。过后,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又在教化我的父亲,可能是让他不要在管这些江湖的琐事吧!那件事情以后,父亲在家里的时间就多了。
一段时间以后,弟弟出生了,这个带着全家人希望,用奶奶的话说,就是能够传宗接代的人来临了,全家人都很开心。只有我不开心,因为家里又多了一个和我与妹妹分食的小家伙。但是开心与不开心,也改变了不了这个事实。
随着弟弟一点点的长大,父亲回家的次数好像更多了些,经常可以在家里看到他逗弟弟玩,但是日子好像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会把好吃的和爱全部给了我弟弟。
我比弟弟大了五岁,可能那个时候,我也是个孩子,弟弟每次吃那个蒸蛋的时候,我都可怜兮兮,趴在弟弟旁边看看!等着弟弟吃完,剩下的这个碗底儿,能不能给我舔舔。
后来,我不想舔碗底儿了,再给弟弟喂鸡蛋的时候,我也会给自己偷偷嘴巴里塞一块儿,可能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工作就是给弟弟喂鸡蛋了。
有次给弟弟喂的时候,在偷吃的时候,被父亲看见了,父亲一本正经的在抓我的鬼。那次我哭了好久,对着父亲说了,我人生中最狠的话,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挣钱,为什么不买很多鸡蛋,为什么重男轻女,还要生我和妹妹,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这样活着,说完这些话,我哭了好久好久。
我现在在想,那个时候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心里的阴影面积到底有多大,那天以后,我在没有去给弟弟喂过一次鸡蛋,我自己也不想吃了,而父亲也是一如既往的开始着他自己的生活。扮演着他拯救世界的超人角色。
可能我是同村中,上学最迟的女娃儿吧!没有人觉得女娃儿上学有什么用,只是觉得学校那么远,走三个小时的路程才可以到,所以女娃儿走不动路,就应该上学那么迟。而我的父亲好像从来没问过这些事情
那个时候妹妹比我上学迟一年,每年开学,我们两个都没有钱去报名,每次都趴在桌子上,看着别的小朋友,拿出心爱的书本,在哪里翻阅,而我和妹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我想买一根铅笔,就二毛钱,这个拯救世界的超人父亲,却没能给我,我哭的像个泪人一样,不去学校。最后从妈妈的箱底儿给我找了一毛钱,让邻家的小叔叔给我买了一个残次品,没有橡皮头,中间裂了口子的铅笔。那根铅笔,我心疼了好久,那天一天,我都是蹦蹦跳跳,笑着回家了。
其实去学校的一路上,都有很多的小鬼,有邻家的大花狗,还有路上的散落的白骨,我和妹妹小心翼翼的跑着,每天像两个个打怪不成的小不点,躲躲藏藏,一路上,经历了很多磨难,才能到学校,又或者到家,这个时候,我在想父亲为什么没有出现的呢!他一定是太忙了。
我从来不知道,父亲应该是一个什么样角色。小学的路,泥泞且又那么长,上一座山,在深深的大山沟走一段时间,下一座山,在一个平原里,又走长长的一段路。一个小小的小女娃儿,像个豆子大一点的身影,是如何在这么长长的一条路上,行走了六年之久呢!
在这条路上,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拎起我这个小豆子,把我放到学校的门口,这样我就不会那么辛苦了。这个时候,我就想到父亲。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亲从来没有严厉的批评我,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成绩怎么样,可能都没有看见我长高了,甚至我长胖了,丑了,漂亮了,始终都没有关心过,可能我的父亲真的和别人的父亲不一样吧!
其实过一样的人生,谁都可以做到,但是不一样的人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过,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与自己有关,而又表现的无关的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
这个世界上有80%的父亲治愈了孩子的童年,还有20%的父亲如同我的父亲,让我的童年缺失了父爱,让我对婚姻产生了恐惧。
当我看到很多人的父亲,我的眼里是有光的,我在想,如果是我,如果是我的父亲,如果我也可以拥有一样的父亲,那我的世界会不会又有了些许的不同。
有些缺失的爱就像时间的洪流,中间决堤了一个大缺口,无论后来,怎样努力,用什么去填补,那个大口都有裂痕,缝缝补补可以不透光,又怎么会完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