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书事

终于赶在除夕前，读完了Andrew G. McCabe的书，“The Threat”。

这算是McCabe对自己数十年联邦调查局生涯的回忆录，可是副标题却赫然写着“且看联邦调查局如何在恐怖和川普时代保卫美国”（How the FBI Protects America in the Age of Terror and Trump），这样的兜售对我向来不奏效；我当时掂量着书，心想，怕是因为这个标签才登上各大畅销书的榜首？

然而书实在写的好。

McCabe从自己封存在FBI里从未得见的档案开始，娓娓道来自己如何申请成为一名联邦探员，并最终成为科米之后的代理局长。从调查罗刹黑帮敲诈家俱店入行，他摸爬滚打，经历过911，调查过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还负责制订针对关塔纳摩关押者的讯问指南。他从另一个视角审视希拉里电邮门，步步惊心地白描川普阴影下罗刹操纵选举案的艰难历程。在紧绷住故事主弦儿的同时，还不忘介绍FBI的工作流程，各种调查模式的差别，不同的调查手段，以及FBI与司法部的复杂关系，看似无趣的话题，他却收放自如，丝丝入扣，毫无违合感。

他是讲故事的大师，让自己的职业生涯以成功捣毁一个罗刹小黑帮开始，而因调查他所谓的最大的罗刹黑帮终结。当最终被解雇时，他离正式退休只差一天。

他的语言简洁有力，画面感极强。这是他写大统领的几句：

Trump was behind the Resolute desk in the same posture I’d seen before, sitting on the edge of his chair, leaning forward. He lifted one arm and spitted it out, five fingers splayed, directing me to take a seat in one of the little wooden chairs.

这让我想起我们古典小说里的章节，绘声绘色，入木三分。

我一直怀疑McCabe的背后有天团的编辑，可细细读来又自然天成。他在科米下台后被戳上台当代理局长，两天内连续两次被大统领叫起儿，却仍不表忠心。于是，他十三岁的女儿这样问候每天下班的他：

Did you get fired today, Dad?

而他会回答：

Not today, Honey. But tomorrow is a new day!

黄连树下弹琴，总是能够打动人心。

书中一些篇章的标题，也沉稳有力，耐人寻味。写弗林说谎的那一节，叫“美丽的黑天”（Beautiful Black Sky)，是说睁眼说瞎话的人，就象正午的骄阳下，一个人接二连三地说今天的黑天好美。大统领要借访问FBI强压投名状的一节，叫“求雨”（Praying Rain），因为如果那一天下雨，一切都会泡汤。

这书的政治性，我不去评判。川普当政的低气压下，这书肯定是无数美国精英的渡荒粮。

此中有真意，此中有真人，且呼之欲出，从这个角度看，这是本好书。值得读。

Never judge a book by its cover。我也又得一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