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秋已渐尾，一丝一毫地渐渐褪去往日的斑斓，枝梢间疏落得那么清透明朗，如镂空的雕艺，在霜华薄凉中瑟瑟，秋风弹拨着越来越稀少的琴键，不久，便会如钢琴的流畅，小提琴的婉转，冬天吼着嗓子来到了。

地上落叶成冢，脚步不忍，“沙沙”声，轻脆而失重，划过心头的一噤，怕惊醒了它们难得的宁静的梦，枝梢二季或许也倦了，世事繁华，日落月移，云卷云舒，雨来风走，鸡鸣犬吠，厌了，倦了，落下静静地贴着那温热厚实的胸膛，够了，迷迷糊糊地睡去，谁会在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黝黑还是成泥，浸入土地的颗颗粒粒，腐朽的味弥漫着。

冷冽的空气紧逼着，鼻息间吹出的白气，通透的清爽，正是蟹黄菊肥的时节，早起的人伸个懒腰，望着澄净如洗的天空，深深地盯了会，远处的田野那寂寞的一笔浓墨，自顾自话，“真快呀，冬天要来了，有些冷，还得穿那件新买的保暖服”，回屋去了。几只鸡跟在身后，小狗也跟着。

昨日刚捉的几只螃蟹，正吐着泡沫，等会清理一下，放在锅里清蒸，配上佐料，空气中弥漫的清鲜的味道，出锅了，流油的蟹黄，不忍下口，轻嘬着，香，鲜，真是人间美味，小酌几杯，小孩子吃得眉毛鼻上嘴上尽是，小猫在叫着，小狗在桌下等着，偶有邻居来寻家伙什，带着“真香”的笑走了，咽下嘴里的口水，门口的几株菊花开得灿烂，几片落叶“啪嗒”落下，吓得小鸡躲开了。

阳光暖暖地照着，穿透枝梢，杂草灌木，把它们都印在地上，刻在瞬间的画板上，无法更改，却随时变换着，不变的是那寂寥的明朗，云淡风轻的熟谂，懒散，口腔里留下的螃蟹的余香。

篱笆墙上干枯的藤蔓，霜打过的叶子拧巴着，门前塘里的水安静了，照着树木房屋太阳蓝天白云，芦苇黄白，俊逸清朗，添着萧索的一笔。

泥巴路早已不见了，泛着白的水泥路连着千家万户，没有人再用土锅做饭了，炊烟也只是在昨天的朝夕中，村上的老人走了一个又一个，烟火味偶在谁家焚烧的门前屋后，那袅袅升腾的烟，那空气中的饭菜香，依旧那么浓，那么有味。

早晚有些冷，干枯的落叶的味道很好闻，枯黄的杂草，田里的庄稼的秸杆，耕种过的田地，青菜萝卜大蒜，各种气味混杂，早起的人闲来无事最爱去溜跶一圈，碎步徐徐，不紧不慢，看着，念着，浅浅的一丝笑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以往的忙碌，全在这一刻舒展在满脸的沟沟壑壑中，内心满足而平实，沟涧边的草没膝，迈过，踩着一路柔软，一路枯黄回家。

门口坐着闲聊的老人，干枯的手如树皮，墙边的板凳松了，吱吱地响，黑黑的只见污尘杂垢，嵌入纹理，泛着油光，剥着花生，簛箕里剥好的豆子，小猫蹲在里面睡着了。

锅底火烧着，水开了，等着豆下锅。溜跶回来的人看见升腾的炊烟，舒心地咧开了大嘴，老人吸着稀饭，没牙的嘴动着，更瘪了，擦着饭渍，嚷着路过的人吃饭，模糊不清，只是“啊，嗯”，猫舔着饭，剩下的豆子被赶来的小鸡啄着，老人吃得香，望着远处的田野，弹掉沾在衣上的豆粒，回屋。

空气中的炊烟的味，饭菜的清香散着，荡漾开来，屋前屋后，路过的人吸着，笑着，踏着落叶“沙沙”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