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陋巷

  寂寞陋巷

  她的热切的脸，如夜雨似的，搅扰着我的梦魂。

            ——泰戈尔

  昨夜的寒风肆无忌惮地抽打着他的脸庞，他彳亍在那条曲折的陋巷，一颗满怀期待的心，犹如秋水般冰凉。

  似乎是在某一瞬间，他感觉到秋天的来临。造物主总是那样让人措手不及。

  曾有多少个清风沉醉、星子温柔的夜晚，骑着单车的少年载着心上人，穿梭在那条漫长的巷子；曾有多少的故事发生在那条并不知名的巷子；曾有多少个一个人的夜晚，他如同鬼魅一般往返于陋巷，听着夜虫的轻吟，微风的絮语……

  可如今，一切早已远去，早已远去！

  女孩去了外地——一个物流横流的世界，一个精彩纷呈而又让人无可奈何的世界。那是在一个思念盈满心空的季节，他们不得不作了最后的告别。

  风霜寂寞凋落，人生风景游走，岁月如流穿梭。

  当一个人在这个荒凉的城市里生活的时候，再也没有心爱的她伴在身旁，他的生活开始锈迹斑斑。

  苍茫如水的时光就这样，席卷着他踉踉跄跄地向前。

  他开始怀念那些不肯再回的日子，那些有她相伴的日子。他记得自己曾在她二十岁的生日酩酊大醉，而后躺在校园的草坪上，耳畔是晚风的浅吟低唱。他们在操场上点亮生日蛋糕里的蜡烛，而后趁对方不注意，把蛋糕抹在彼此的脸上，而后满操场追逐、嬉闹。

  他记得他拉着她的手，跑向阳台，拥她入怀，并告诉她自己很爱很爱她；记得他们在大雪纷飞的日子，缩着冻得通红的手，在教学楼前的雕像前合影；他记得在那寒冷的冬日，她端着冒着热气的牛奶来到他的跟前，非要他答应她保护好自己；他记得，他们偶尔的一些小别扭后，总能相视一笑，更加爱得深沉；他记得她抬首的瞬间，她那热切的脸搅扰着他兵荒马乱的心境；他还记得，她看到他的憔悴与伤感，自责不已地哭着说自己没有给他带来快乐……

  往事历历在目。在他的眼里，往事就是最美的作品。他说过自己会无悔这一生，所有发生在那条陋巷的故事，他将铭记于心。

  在他们分开一年后的一个假日，他去过那条巷子。巷子里冷冷清清，只是偶尔有一两个人打那走过。除此之外，只剩下一个踽踽独行的他。

  所有失去的感觉似乎在那一瞬间全被找回。巷子还是那条巷子，路口也还是那个路口。他顿时欣喜若狂，可转而唏嘘不已。那条巷子并不偏僻，也不算苍凉，可在他的内心里，那是一条被岁月尘封了太久的苍茫古道，如同杜子美哲人般的窑洞门前那满是牛粪的陋巷。

  那天，天空下着雨。蒙蒙的细雨夹杂着泥土的气味以及公路上一条条并不明显的车辙中散发出的腥味。

  隔着几幢高大的楼房，便是另一个喧嚣的永不安宁的世界。那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显尽一切繁华。

  “雨水把世界打捞……”

  “我愿逢着一个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

  走在那条同样下着雨的巷子，他只想遇见心中的她。

  同样是那天，他像疯了一样奔跑在街上，任由雨水恣意地拍打着他的周身。冰冷的雨水打在他写满茫然的脸上，沿着憔悴的脸颊顺流而下。

  如今，那条巷子似乎沉睡了，只有篱笆墙上的野草仍在没日没夜地生长着，它们那么盲目，殊不知，再怎么疯狂终究也逃脱不了被清除的命运。

  时光之河不知疲倦地奔涌向前。那条公路，每日川流不息，印证着这座城市的繁华；那条陋巷，每日冷冷清清，刻写着繁华背后的悲凉。巷子本不会寂寞，只因有他的眷顾。可如今，它开始寂寞了，因为在1521个疯狂思念的日日夜夜依然没有她的音讯之后，他心如死灰，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

  落叶对大地说:大地呀，你可知道，你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大地回道:我知道，因为这是我思念与守望你一个轮回的结果。

  果实问花儿说:你可以告诉我我在哪里吗？

  花儿深情地回答:你永远在我怀里，直到我带着对你的记忆凋零。

  ……

  这世间有些人，终究无法像这落叶与大地，虽长久分离但最终相依；也无法像这果实与花朵，栉风沐雨长相厮守。只如那陋巷中的冷冷夜雨，虽急急地赶来，却很快悄无声息地离开，并风干在那渐渐老去的年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