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问题
2006年
高考后整个人生一下子没有目标了,用魏长征的话说,就是好比苍蝇一下子眼瞎了,蜜蜂一下子腿断了,蚂蚁一下子没有力气了,简直是连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只脚了。
皇甫静赞赏地敲了一下魏长征的脑袋,作为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大学的同学,天哪,这么多年的同学啊,她有时觉得自己比他妈还要了解他。
这就是命运轨迹太过相同的可悲之处吧,皇甫静喝了一口酒,了却一些愁滋味。上高中时候,双方家长下楼遛狗时遇到了,聊的比当年遛娃遇见时还亲热,双方甚至觉得,如果他们两个早恋,再组建一个家庭,那也是很完美的。更可怕的是,双方的母亲竟然排排坐,开始畅想以后当婆婆妈妈的日子。皇甫静忍不住打了个冷噤,果然当妈了的人最恐怖,完全没有考虑过,她和魏长征从出生就熟悉至今,见过对方光腚的样子,见过对方尿裤子的样子,见过对方鼻涕哈喇的样子,真是一点神秘感都没有,早就成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的好兄弟了。
魏长征举起一大杯啤酒,挥挥手道:“兄弟,今日军训休息,我要为你赋一大白。”
皇甫静潇洒地接道:“好,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那个,那个,那个,少年豪气冲天,那个,……”
皇甫静白了白眼,打断道:“算了算了,还是这么不着调,我以为你终于给练出来了呢,你的语文课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吧,连个句子都蹦不出来。”
“这……”魏长征无奈的敲了敲自己的榆木疙瘩脑袋。
“这什么这,此情此景,多少诗词可以入境,什么诗酒趁年华啊,什么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啊,你竟然一个都想不到,我看再给你一年时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没救了,没救了。”
面对如此打击,魏长征竟然无法反驳。没办法,从小他的语文就被皇甫静踩在脚下,愈是打击,他还愈是不开窍,真是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了。
魏长征和皇甫静在饭店喝醉的时候,齐天正牵着胡不语遛小狗一样满校园乱逛。相比于魏皇二人的酣畅淋漓,齐天觉得这个胡不语太没意思了,说往东就往东,说往西就往西,说遛狗就遛狗,一点特性都没有,比狗还老实还无趣。
齐天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胡不语真是茶壶煮饺子,有话说不出。因为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面前这个人也就刚见过几面,不熟,也谈不上喜欢,但是他上来就牵着自己手,不知道该不该拒绝。问题是,她也不懂拒绝。从小到大,父母教诲的是要替别人着想,要尽量满足他人的要求,要学会分享,做人不能太自私了。所以,她不会拒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拒绝。
胡不语想起高中时,一个男生约她出去走走,她说还没有完成运动会的练习量,不好吧。男生说没事,走吧走吧。她就跟着人家逛了逛新开业的超市,看着他给自己买了盒山楂,然后跟着他在学校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听他说了两个小时莫名其妙的话。
这些事应该怎样处理呢?胡不语不知道。
天下起雨了,齐天甩开胡不语的手,又看了她一眼,随口亲了一下,拍拍屁股走了。胡不语就像小狗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不认为自己喜欢他,可她又迷迷糊糊的听从他的召唤。这样的情感不对等和不成熟,给胡不语带来的伤害,要很多年后才能意识到。很多年后,胡不语自己做了妈妈,第一件事就是教会自己孩子如何关注自己,如何拒绝他人不合理要求。
魏长征在一片风雨中醒来时,皇甫静已经走了。他记得她说喝好了,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他自己又一个人喝了两杯。他不嗜酒,只是见惯爸爸有事没事喝两口,喜也喝悲也喝,就像老朋友伴着似的。少年纵酒,总是一件刺激又暢意、骄傲又无畏的事情。
夜幕已经压了下来,远处传来明明灭灭的灯光,可以清楚地听到屋外树叶被风吹的哗哗声。风雨把整个小楼撑的鼓鼓囊囊的,让酒醒后的他显得特别单薄。面前杯盘狼藉,自己周围却很干净,一看就是被人收拾过了。年轻就是好,一场酒醉之后没有一点不适,脑中还清晰地记得先前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欢乐,回荡着皇甫静插科打诨的调笑。魏长征收拾了一下心情,嘴角带笑一步步走下楼去。
于随之带着张明玉不知道从哪来的介绍信找到东城大学时,辅导员带着她来到正在军训的新生队伍里,说了声会写作的人举手,然后从一堆举起的手中随便指了一个给她。这个人就是胡不语。
于随之大眼瞟过去,在雨后清新的操场上,在一排排朝气蓬勃昂首挺胸的大一新生中,胡不语实在是太没特色了,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跟看到一碗水似的,实在是平淡至极。
站在她旁边的女生也举手了,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小嘴俏皮的抿着,小鼻子微微挺着,小眉毛弯弯的翘着,似乎周身在发着光。于随定睛看了一下胸牌,皇甫静,这还是个复姓呢。
于随之向辅导员申请同时邀请胡不语和皇甫静一同协助自己完成建校百年盛大庆典的策划活动,辅导员爽快地答应了。她没有说的是,她其实没有看上胡不语,只是不好意思拒绝。
此时此刻我们的何满子已经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经常睁了下眼睛,下一次再睁时已经是三五分钟了,好困好困,撑不住了!
早上起的太早赶火车,过山洞时,头顶的灯光打在众人脸上,对面的窗户反而变成镜子,照在一群第一次离家的孩子的脸上。前来接她的学长问道:“会讲普通话吗?”
“不会。不是说我们家乡话和普通话很像吗?不用说普通话。”何牛子有点心虚又有点嘴硬的说。
学长心平气和的道:普通话还是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