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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鲁迅杂文精选》感抒

2018-10-31  本文已影响88人  青木樨

在毛的时代,鲁迅在海峡两岸都是失真的。在大陆,官方蛮横地将其的一生定义为革命的一生,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左派革命家;在仍处于戒严时期的海峡对岸,鲁迅的文字则因大陆的吹捧,一度被禁。

到了现在,失真与否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鲁迅的被遗忘竟然变成了事实。在对岸,台湾早已解除党禁报禁,人们读鲁迅,已经不如早年那般新鲜了;大陆则因文革时对鲁迅的过度消费,大谈鲁迅已经不再流行了。

那么,在这个颂圣成风的时代,我们是否应该重读鲁迅?或者说,我们是否应该为了“三观”“正确”而不去读鲁迅呢?我想这些答案应该从书里找,从迅翁的文字里找。

鲁迅的作品,私以为小说是最好的。

“身子是岩石一般挺立着,眼光直射,闪闪如岩下电,须发开张飘动,像黑色火”

像这样富有乐律感的文字,一看到就想大声诵读出来,美到没有任何艺术形式可以与之比肩。可是要想更细腻的观察鲁迅,去看他的种种想法,去看他或激烈或温和的主张,还是要到杂文里去。

无所不包、无所不含谓之杂,杂文本身就包罗万象。

造字之目的,大约是为了记录,使人不再受结绳堆石之苦。到了春秋战国,有一句话叫“仲尼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文字还是为了记录,但文人手中的笔,已经开始鞭挞权力了。

迅翁手中的笔,则更是继承了这一传统,他记录这个国度,他不停地思索。他手中的笔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猛烈地剖开笼罩在国人头顶的大黑暗,他的思索正如暗夜中的闪电,明烈而充满力量。

有人说二十一世纪已经不再属于鲁迅,二十一世纪是胡适的世纪,什么温和什么改良云云,可笑之至,不可名状。

“所以凡有时髦女子所表现的神气,是在招摇,也在固守,在罗致,也在抵御,像一切异性的亲人,也像一切异性的敌人,她在喜欢,也正在恼怒。这神气也传染了未成年的少女,我们有时会看见她们在店铺里购买东西,侧着头,佯嗔薄怒,如临大敌”

这叫过时?为何我身边的少女,仍然像八十年前迅翁所写的上海少女一样?“中国人至今还有无数‘等’,还是依赖门第,还是倚仗祖宗。倘不改造,即永远有无声的或有声的‘国骂’。就是‘他妈的’,围绕在上下和四旁,而且这还须在太平的时候”,这叫过时?难不成我们真的消灭了阶级、消灭了“他妈的”?“从此便是热闹、喧嚣。

而高墙后面,大厦中间,深闺里,黑狱里,客室里,秘密机关里,却依然弥漫着惊人的真的大黑暗。 现在的光天化日,熙来攘往,就是这黑暗的装饰,是人肉酱缸上的金盖,是鬼脸上的雪花膏”,这叫过时?我左看右看,雪花膏大概是没人用了,但这个国度的每一个角落里依旧是惊人的漆黑。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断言,现今的中国仍然迫切地需要鲁迅,大先生的思想仍然流光溢彩呢?

一六年年初春晚不可以有差评,年末国产电影不可以打低分,有始有终,尽是雾霾,长久寒冬。纽约时报找的年度汉字便是先生所创造的“赵”字,当初先生所写“你怎么会姓赵,你那里配姓赵”已经成为国人自嘲反抗的标志,“赵”国一词,已经不再指向春秋战国,人心思乱,它直指人心。

近来坊间也盛行绝望。先生诞辰之时,民间自发纪念,陈希我写道“先生走了80年,中国仍在漫漫长夜,仍然有通缉、暗杀、禁书......不,更变本加厉了,让我不能不羡慕鲁迅所处的时代,那是一个多么好的时代”,余世存说“要讲出和认出这沉默失声的国民和国家,是困难的”,迅翁自己也曾经说过

“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近来这样的黑暗,网密犬多,奖励人们去当恶人,真是无法忍受”。

假使迅翁活在现在,他又会如何发声呢?他难道也会为了“三观”、“温饱”,为了所谓的“稻粮谋”,去被迫表达?我想,先生一定会离开这个地方,继续发声,他无法忍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更不会放弃表达自由而去自我审查。但先生可从未绝望。

钱穆曾对弟子说,“鲁迅说尽了旧社会的中国。他的目的不是中国的毁灭,而是为求中国的再起”。鲁迅自己也曾经说过,“中国将来很有希望”。

当初先生为救中国,为了慰藉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写下无数美不胜收的篇章,到现在,我们如果因为其他不可思议的原因而不去读鲁迅或者不敢去读鲁迅,可以说是对汉语的侮辱,汉语的尊严与光荣将被我们这代人糟蹋殆尽。

“在所有现代人物中,最能引起我感怀的仍是鲁迅,仍是他对个体、独立、对清醒者、对无知无明状态的底层人的抒写。他像黑白无常那样纠缠,执着如厉鬼,仍是我们民族在宽容和解放前最欠缺的工作,把羞耻当作羞耻,把罪恶当作罪恶”。

还有他对自由的追求,“现代史上没有比鲁迅更自由的心灵。一切傍官傍商傍学者,都不免出让自由,但鲁迅以一支笔,一个字一个字地挣得了自由”,而他所留给我们的文字,也实在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坛的遮羞布。

那么,真实的鲁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敏感而多疑的道德家?猥琐的成功人士?专制的背书者?仁慈政权的诤臣?不不,他从来都不是这些,他被推举为左翼领袖,但一生从未从风从雨,他是独立的他自己。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些关于“三观”的问题。开学之初,水浮莲文学社在广场散发书签似的纸张,我有幸拿了一张,清楚地记得,那上面印着“我们只提供自由的土壤”。这是我加入水浮莲的最初动力。可是进去后才发现,“三观”端正与否在文学社竟然会是一个重要的议题。

政治不断地入侵我们的生活,犬儒文学又大行其道,“故父以戒子,师以率徒,兄以诏弟,夫妇朋友之相期望,莫不曰安分、曰晦、曰柔顺、曰服从、曰做官、曰发财”,这不是我所想的自由的土壤。

布罗茨基曾说,文学必须干预政治,直到政治不再干预文学为止。现在政治已经无孔不入,再奢谈不触及政治,已经不是一个正常智力的人所能想象的了。

假使连文学爱好的人都认为张嘉佳郭敬明大冰安妮宝贝是好的作家,认为“三观”端正是作文的必要前提,那么我想,某些文学爱好组织也应该解散了。

“在知识人缺席的时候,在时间发生而无声的时候,除了向英语世界,法语世界、德语世界的人们求助,我们普通人就是借用鲁迅的语言,模仿鲁迅的文字,努力地发声”,这大约算是我们读鲁迅的意义了。

中学课本里曾选了迅翁的一篇文章,我想引之作为结尾了。

“夜正长,路也正长,我不如忘却,不说的好罢。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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