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52：汉纪（二）
《<资治通鉴>研读》52：
汉纪（二）
项羽中反间计
楚军多次侵夺汉军的甬道，汉军缺乏粮草，刘邦和郦食其商量怎么样去桡楚，削弱其力量。郦食其说：“当年商汤讨伐夏桀后，把其后代分封到杞国；周武王讨伐殷纣后，把其后代分封到宋国。现在的秦朝失德弃义，侵伐诸侯社稷，灭掉六国之后，六国的后代都失去了立锥之地。大王如果真能恢复六国后代之位，送去印信，那样六国的君臣和百姓肯定会对大王感恩戴德，他们都会衷心愿意成为大王的臣子。随后我们施行德义，大王再面南背北称霸，项王肯定会收起兵器前来朝拜。”
刘邦说：“说得好。你赶紧命人刻制印信，就辛苦先生佩戴出使各国，然后分发下去吧。”
郦食其还没有起行，张良从外面进来拜见。刘邦正在吃饭，他放下筷子说道：“子房你近前来！有位宾客刚刚替我想出了个削弱楚国的计策。”然后就把郦食其的话转告张良，说完后问：“子房感觉这个计策怎样？”
张良问：“这是谁替陛下出的这个计策？陛下马上就要大事已去了。”刘邦惊讶地问：“没有那么严重吧？”张良说：“臣我请求借用你面前的筷子替大王来演绎一下这件事情。当年商汤伐桀后分封他的后人到杞国，是因为商汤已经有把握置夏桀于死地，现在大王有置项羽于死地的能力吗？这是其一不可；武王伐纣后封其后代到宋国，是因为有把握取得殷纣的脑袋，现在大王能得到项羽的脑袋吗？这是其二不可；周武王进入商都后，表彰商容之闾，释放箕子之拘，封比干之墓。现在大王能够封圣人之墓、表贤者之闾、式智者之门吗？这是其三不可；周武王打开巨桥仓库分发粮米，用鹿台的钱财赈济穷困。现在大王能够散发府库的钱财来赈济穷困吗？这是其四不可；殷商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周武王下令废除兵革，把兵器盖上虎皮后保存起来，以便向天下表示不再动用刀兵。现在大王能能够止武行文、不再用兵吗？这是其五不可；周武王下令马放南山，以便表示不再使用战马征杀。现在大王能让战马休息不再使用吗？这是其六不可；周武王把部队运输使用的牛放养到桃林，以便表示不再用牛运输战争物资。现在大王能把部队中的牛弃之不用吗？这是其七不可；况且天下的游士离开亲戚和故人，离弃祖宗坟墓，跟随大王四处征战，无非是在日夜想念能够得封咫尺之地。现在恢复六国，封立韩、魏、燕、赵、齐、楚的后人，天下的游士就要各自归附原来的主人，那时还有谁能再跟随大王夺取天下呢？这是其八不可。何况只有楚国不再强大，否则恢复后的六国自然跟随楚国，到那时大王还能领导谁作为臣下呢？大王如果真采纳了这位宾客的计谋，那么大事就全完了。”
刘邦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食物吐到地上，大骂道：“这个混蛋儒生，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赶紧下令销毁印信。
荀悦评论说：立策决胜的战略战术，主要有三个方面：一叫做形，二叫做势，三叫做情。形是说大体上的得失成败趋势；势是说临时决定的事项，选择进退的时机；情是说意志上是否有必胜的决心。所以决策相同，从事的事业一样，但最后成败得失却大不相同，是因为这三个方面运用不同。
当初，张耳和陈余劝说陈胜恢复六国，为自己树立支党；郦食其也劝说刘邦。他们的说法相同，但得失却迥然不同，是因为当年天下人都想灭亡秦国；但楚、汉相持胜负未分，天下人未必都想灭亡项羽。所以封立六国，对于陈胜来说，这是为自己树立支党，增加秦国的敌人。何况陈胜并没有占有天下之地，所谓的分封，其实就是把不属于自己的送给他人，施行虚假的恩惠，却获得实际好处。再封立六国，对于刘邦来说，就是割让自己已有的土地，来资助敌人，图虚名实际上遭受祸殃。这是说的同事而异形的情况。
宋义等待秦、赵相互搏杀后疲惫，自己却被项羽所杀，这与当年卞庄等待两虎与牛搏击后，最后刺杀两虎的情形，两次的说辞是相同的。这套说辞用在战国时期，邻国之间相互攻击，没有临时的紧急情况，还是可以使用的。战国局面形成后，旷日持久，一次战役的胜败，未必关系生死存亡；其形势不是一次决定是否能灭亡敌国；进要行动有利，退要保全自己，积累力量静待时机，利用敌人的疲惫，这是形势使然。现在楚、赵起兵，他们与秦国势不并立，安危的时机，瞬间就会发生变化，进肯定成功，退则饱受祸殃。这是说的同事而形势时机各异的情况。
韩信进攻赵国的战役，韩信军兵背对泜水，赵军无法将其击败。彭城之战中，刘邦与楚军大睢水，士卒都跳入睢水中，楚军大胜。这是为什么呢？赵军出国迎战，能进则进，知难而退，怀有退回守卫的心思，没有出战必死的决心；韩信军兵孤独悬于水边，士卒退后则死，从而没有其他选择，所以韩信能够取胜。刘邦深入敌国，天天摆酒高会，士卒安逸犹豫，出战的决心不牢固；楚军的强大则因为已经失掉国都，士卒都有激愤的勇气，前往救援败局已定的危急局面，用一时的决战来摆脱失败命运，这是汉军战败的原因。何况韩信挑选精兵守卫，赵军用内顾国内军兵进攻；项羽挑选精兵进攻，刘邦用怠惰军卒应战，这就是所做的事情相同，意志上是否有必胜决心的情况。
所以才说：权变谋略无法预设，事情变化无法提前谋划。要随时机变化而变化，顺应事物变化而变化，这是制订策略的关键。
刘邦对陈平说：“天下纷纷攘攘，什么时候能够安定下来呢？”陈平回答说：“项王身边的骨鲠之臣，像是亚父范增、钟离眛、龙且、周殷等人，加起来不过就是那几个。大王如果拿出黄金万斤，派人施行反间计，很容易搞乱楚军的人心。项王为人多猜忌。听信谗言，肯定会在内部开始诛杀。然后大王率军进攻，击败楚军是很容易的事情。”
刘邦说：“好主意。”命人拿出四万斤黄金给陈平，让他随意使用，并不询问具体用在哪个环节。
陈平送出很多金钱去反间楚军，在楚军中传播谣言，说钟离眛等将军作为项羽下属，军功很多，但是项羽却一直不肯分封他们为王，所以想联合刘邦，以便灭掉项羽后瓜分天下。项羽听到后，果然不再相信钟离昧等将领。
公元前204年夏四月，楚军在荥阳包围住刘邦，情况非常危急，刘邦请求与项羽讲和，要求项羽把荥阳以西的土地割让给刘邦。范增劝项羽急攻荥阳，刘邦非常担忧。项羽派使者来到，陈平命人准备了最丰盛的宴席。刘邦见到使者后，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我以为是亚父派来的使者，不成想是项王的使者。”命令当场把酒席撤掉，换上粗茶淡饭。
使者返回报告项羽，项羽开始怀疑范增。范增再劝项羽急攻荥阳城，项羽不再相信范增，不肯听从。范增大怒说道：“天下大事局面已定，君王好自为之，我请求赏赐带上这把老骨头返回家乡。”
项羽答应。范增还没有回到彭城，就因背上生疮而死。
纪信救主
五月，将军纪信对刘邦说：“事情非常危急了！臣请求假扮大王诳骗楚军，大王可以趁机出城。”
陈平在当夜从荥阳东门放出身穿铠甲的两千名女子，楚军马上四面进击。纪信乘坐着黄马车，左边插有指挥旗帜，对楚军说：“城中粮食已尽，汉王我出城投降。”
楚军都高呼万岁。刘邦带领几十名骑兵，从荥阳西门逃出，奔往成皋。项羽认出是纪信后就问：“汉王在哪里？”纪信回答：“早已经跑得没影了。”项羽下令，当场烧死纪信。
周苛和枞公商量说：“魏王豹反复无常，他不会和我们坚守城池的。”于是杀掉了魏王豹。
刘邦离开荥阳来到成皋，回到关中，整顿军兵想要出关再战。有名袁生劝说刘邦：“汉军和楚军在荥阳相持数年，汉军一直很被动，这是因为战略方向选择上有问题。这次大王您如果兵出武关，项羽肯定会率军南进，大王深沟高垒不战，这样能使荥阳成皋那儿的汉军得到休整。然后再派韩信等人攻占河北赵国的土地，连接燕齐，那时大王再次进入荥阳，时机不会晚。这样一来，楚国肯定会几路分兵，疲于奔命，我们汉军却能得到充足休养。等时机成熟后再和楚军决战，肯定能够击败项羽。”
刘邦采纳了袁生之计，率军出宛、叶之间，和英布等人集结兵力。
项羽听说刘邦到达宛城后，果然领兵南进，刘邦坚守壁垒，不和楚军交战。
刘邦在彭城之战后向西溃退，彭越也失掉了占领的所有城池。他独自率领军兵向北到达黄河沿岸，经常往来作为汉军的游击军进攻楚军，切断楚军后方粮道。这月，彭越渡过睢水，和项声、薛公大战于下邳，击败杀掉薛公。项羽派终公守卫成皋，率军向东进攻彭越。刘邦率军北上，击败终公，重新在成皋驻扎下来。
六月，项羽击败彭越，听说汉军又在成皋驻军，率军向西攻克荥阳城，俘虏周苛。项羽对周苛说：“你答应归降我，我会封你为上将军，加封食邑三万户。”周苛大骂道：“你还不赶紧投降汉王，马上就会汉王的俘虏。你根本不是汉王的敌手！”项羽命人烹煮了周苛，杀掉枞公俘虏韩王信，随后率军包围成皋。
刘邦带上夏侯婴，只乘坐一辆车子逃出成皋城玉门，向北渡过黄河，夜宿在修武县的馆舍中。在清晨，刘邦自称是刘邦的使臣，飞驰进入韩信的军营。张耳和韩信都还没有起床，刘邦来到韩信的卧室中，夺取了他的印符，招呼众军将，改变了他们的职务。
韩信和张耳起床后，才知道是刘邦亲自来到，大吃一惊。刘邦夺取两人的军队，命令张耳返回守卫赵地，封韩信为相国，收集赵国的军兵进攻齐国。众将陆续从成皋前来跟随刘邦。项羽攻克成皋，想要西进；刘邦派兵到巩县防御，使楚军无法西进。
成皋之战
黄其军
作于2024年10月26日（古历甲辰年九月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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