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我现在是一个哑巴。如果我不是个哑巴,那我一定是个杀人犯。
1
很多年以前,在我还不是哑巴的时候我大概像所有小孩子一样皮。为什么说大概呢?我确实记不清了,至于所有……的确,所有小孩子都是调皮的。即使我也不例外。很多年以前的好多事我都忘记了。但有那么一件事还经常在脑海里回放。
我已经说了我很皮,这是大前提。不需要证明,硬要的话我可以从我的记忆里挑出一句我妈对我说的话作为佐证——你这身衣服要是晚上再弄得脏兮兮的就不要回来了。
我也忘记了衣服是什么材质,什么颜色。但我确切记得它就是我平常的衣服。不会是孝服——我奶奶在我出生前就入土了,我爷爷得到我上小学以后才过世。我妈给我穿那件衣服时,我还没上幼儿园。这是我记得很清楚得事。 我妈当时给我警告时我没放心上。 儿童的心装不了太多东西,只能装下玩耍。所以我早把这事忘了,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玩耍。我是晚上要回家的时候突然记得这个警告的。你晓得对于小孩来说,家不过就是母亲的代名词。我在回家的路上小小的心脏骤然一紧,记起了“衣服脏了不要回家”这样当时最为严重的警告。我躲在家旁边的巷子里蹲了好久。后来我妈说她喊了我两个多小时,吓死她了,还好找到了。 在我的记忆里那一天世界很安静,天空压得很低,云很黑。当时我还不大懂为什么云会那么黑。只是整个小脑袋充斥着我的衣服弄脏了,我妈不要我了这样可怕的声音。除此之外,万籁俱寂。我低着头,捂着脸,下了一场雨,淋湿了我的头发……
2
我离开家以后跟一个女性朋友确定恋爱关系。这段关系持续了五年之久。我想我应该感谢这段关系。不然我就不会是一个哑巴。而她应该感谢这段关系的结束。不然我会是一个杀人犯。
恋人之间争吵是免不了的。
恋人之间是需要宽容的。
恋人之间是不能计较得失的。
恋人之间是应该诚实的。
——以上都是“你以为”。我在成为哑巴之前也和你一样。
3
我之前上班的时间是早上9点。开个早会,大概半小时以后早会开完就是闲着的——因为我是面销,时间自由度相对高。9点半之后会接到一个慰问电话。一般是这样的句式——你在哪,跟谁,干什么?接下来进入正题。嗯,早饭吃什么?去哪里吃?算了,给我带烧麦吧。
午餐晚餐时间这样的慰问再来一遍。只是带的食物改变。或者是吃的地方改变罢了。
至于争吵,那肯定是不可避免的,毕竟我还不是哑巴。譬如说吧。一起走着,都刷着手机就会引发争吵。但她的回答让我有些莫名其妙。
玩手机没有什么。关键是你一边玩手机一边诡异地笑。你跟我聊天时候都没有笑,一脸不耐烦。哦,对着手机你就能笑得那么开心?手机里有什么?还不是在群里聊骚?
What fuck!!!
我有点不能明白这个“开心地诡异的笑”,以及“在群里诡异地聊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在我还没成为哑巴之前我是觉得即使是恋人之间,也应该是要有理可循的。于是我决定据理力争:尝试着指出她的表述是有问题的——我无法想象“开心地诡异地笑”,如同我无法想象“五彩斑斓的黑”。然后我被她接下来一连串的道理堵住了嗓子眼。
后来我成了哑巴,再后来我们分手了。
可能是她嫌我残疾。当然我也嫌弃她,嫌她聒噪。
所以说,为什么恋人之间就要互相包容呢。她可以嫌弃我“哑巴”,我就不能嫌弃她“喇叭”吗?
当然,你如果要说所以你们分手了,不再是恋人了,这也说得过去。但你得记得。她不是我一变成哑巴就踹了我,我也不是她一开始唠叨就甩了她的。
关于最后一句——恋人之间是应该诚实的。我同意。我其实骗了她,我并不是真哑巴,我感到很内疚,没有资格做她的恋人。于是我跟她分手了。
4
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我和我妈都得感谢我前女友。如果不是她让我想到可以变成哑巴。那么我一定会变成一个杀人犯。
她其实也该为自己的聪明骄傲。
世界应该是个哑巴。它从不说话,只是偶尔滋人一脸尿,表达它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