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能再相见——谨献给父亲节
那年高考,我考上了信阳的一所大学。
学校离家300多公里,我的行程计划是从家里先赶到乡里坐汽车到县里,再坐汽车赶往许昌,尔后坐火车到信阳。
我是第一次出远门,父亲有点儿不放心,报到的前一天晚上,说打算去送我到学校。我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也该独立闯一闯了。在我的坚持下,父亲说那就送到乡里吧。说实话,其实这次远行我自己心里也没底,因为此前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离家也仅仅20公里多一点儿。
我和父亲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旁的母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埋头默默地给我收拾着衣物及一些日常用品,最后还把她放了很长时间一直没舍得吃的两个苹果也塞到了包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母亲就早早起了床做饭,为的是让我能吃饱赶路。吃了饭后,在母亲和姐姐哥哥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我坐上了父亲骑的一辆到处都哗哗啦啦的破自行车,往乡里赶去。走了好远,我无意中回头望时,母亲和姐姐哥哥还站在村口,还在望着。虽然她们的身影渐渐模糊了,但我能感觉得到,我还在她们的目光中,因为那目光有温度,总让人感觉暖暖的。刚才的兴奋劲儿顿时消了,从内心慢慢涌起的是离别的伤感,还有对亲情的留恋,眼睛竟不知何时湿了。
到了乡汽车站,开往县城的第一班车正要发动,父亲匆匆地把自行车一支,急急地朝司机师傅挥了挥手,就又急急地帮我卸下行李,急急地搬到车上。我要帮忙拿时,父亲摆了摆手,让我只管上车坐下。
我上了车,车上只剩下一个座位。我坐下,隔窗看着跑前跑后的父亲,一切都是他在忙活,我好像成了多余的人。
父亲把最后一件行李从自行车拿下时,自行车好像如释重负,一下子放松了,“哗”地一声倒在地上。我和父亲都吓了一跳。父亲转身去扶时,汽车就发动缓缓前行了。
因不靠窗,我无法把手伸出窗外向父亲挥手再见,只能朝前探着身子歪着头努力地往窗外看。
车窗外的父亲在正在弯腰扶自行车。这一幕,在车窗中只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不,应该是一闪,如电影切换了镜头一般,不见了,消失了。我回头看看车后的玻璃,想看看父亲是否已扶起自行车,是否已经转身,在默默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汽车。
飞驰的汽车激腾起的尘土遮挡了后窗,遮挡了我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看到的只是那汽车激腾起的滚滚尘土。
父亲在车窗中弯腰扶自行车的短暂停留,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中,定格成了永恒。
余生不能再相见——谨献给父亲节再见,父亲!我知道父亲是不会听到的,只在心里默念着。
参加工作后,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流逝,父亲慢慢变老了,身体也开始变得不好了,去医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但我每次打电话时,父亲总是说工作重要,他没多大事,家里也有人照顾,要我安心工作。
父亲对于他人,总是有求必应,热心相帮。但自己的事却很少给人说,生怕添麻烦,即使在生病时也是这样,只要自己能动,就不让人陪护。
一次周末回去看父亲,他也正有病住院,晚上我说要陪他,他不让。我说平时回去少,陪护更少,想多陪陪他,尽尽做儿子的孝心。在我的一再请求和坚持下,父亲才答应。
那一晚,父亲和我聊了很多过去的事,从那些事中,我更加觉得父爱如山,也更加敬重父亲。令我意外的是,我仅有的一次陪护竟然感动了父亲。第二天早上,父亲说他写了一首小诗,并说给我听,“老夫患恙病榻卧,小儿陪护夜不眠。父子真情深比海,孝心感动地与天。”父亲深情吟诵着,幸福地笑着,我也笑着,眼睛却早已经湿润了。
让我最担心也最不愿面对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那是初冬的一天,中午一点多时,哥哥给我打电话说,因病住院的父亲想见见我。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我了解父亲,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我不愿往坏处想,自我安慰也许是因工作太忙好久没回去看父亲了。中午将近两点时,父亲的主治医生也打来电话,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隐约记得要我尽快赶回去。
赶到医院时,父亲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白被单。我小心地掀起了被单的一角,看到了想我的父亲,也是我想的父亲。父亲还是那么慈祥,只是闭着眼晴,像睡熟了一样,但却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我握着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变得冰凉。寒冷的冬天里,我再也不能把冻得发红的小手放在父亲那双带着茧子但温暖的大手中,撒娇般地让父亲给我哈气取暧。我再也不能还没进家门就喊“爸,我回来了。”再也看不到父亲憨憨地笑着,呵呵地应着,再也体会不到父亲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摸着我的头那种幸福的感觉。
再见,父亲!尽管我知道父亲是永远不会再听到了,但还是在心中一遍一遍默念着。
再见!余生却是不能再相见!
余生不能再相见——谨献给父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