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终于等来的返城大潮(二)
前面一切的发生,有着大的社员背景,其中最有影响的当属两件事:一是老教师李庆霖告“御状”获毛主席回复。二是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巨大冲击力量,加速了中央对知识青年政策的调整,和上山下乡运动的最终谢幕。
李庆霖是福建省莆田县城郊公社下林村小学教师,他因为自己的儿子报名下乡后,“孩子终年参加队里的劳动,不但口粮不够吃,而且从不见分红,没有一分钱的劳动收入。下饭的菜吃光了,没有钱去买;衣裤在劳动中磨破了,也没有钱去添置新的;病倒了,连个钱请医生看病都没有。其它如日常生活需要的开销,更是没钱支付口粮不够吃。从69年起直迄于今,孩子在山区务农以来,他生活中的一切花费都得依靠家里支持。说来见笑,他风里来雨里去辛勤种地,头发长了,连个理发的钱都挣不到,此外,他从上山下乡的第一天起,直到现在,一直没有房子住宿,一直是借住当地贫下中农的房子……。”这封反映问题的信,最后交到了晚年的毛主席手里。老人看了后流泪了,于1973年4月25日亲笔回复说:“李庆霖同志:寄上三百无,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件甚多,容当统筹解决。”
李庆霖告状之后,中央以(73)21号文件转发了毛泽东的这封回信,当年六月召开了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会议,专门研究统筹解决知青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政策进行了调整、补充和完善,并以中央(73)30号文件下发了会议情况的报告。一年之内,中央连续下发两个文件强调知青工作,使处于窘困境地的知识青年们看到了希望。当时,内蒙古自治区革委会很快组织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调查组,分赴农牧区社队和生产建设兵团调查情况。调查引出许多惊人的事实,也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视,在周恩来总理亲自批示下,李先念、纪登奎、华国锋等人先后听取了领导小组的汇报,全国上下坚决处理了一批罪行恶劣的犯罪份子,也留下一句“统筹解决”的后话,让知青们在不断的期待中苦苦地等待着。
1978年10月,北京召开了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会议,由于在两个“凡是”的影响下,会议对上山下乡运动做了充分的肯定,并在《纪要》中明确宣布:今后若干年内,还要继续动员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调整政策,逐步缩小上山下乡的范围,城乡广开门路,妥善安排知识青年;积极稳妥地解决好在农村的下乡知识青年的问题;认真做好对下乡知识青年的培养教育工作,要切实加强保护下乡知识青年的工作。随后下发了人们常说的“知青四十条”,无情地封住了知青回城的道路。
这种事与愿违的政策和方案,使全国各地的知青不满情绪迅速蔓延,并在云南农场爆发了一系列事件。先是千名知青签名的《致邓副总理的公开信》没有得到答复。随后的第二封信也无回音。绝望的知青开始了罢工,进而演化为组织知青赴京汇报团。进入12月份,知青们在昆明火车站卧轨,使发往北京的火车中断运行72小时。这种不寻常的举动,令中央领导颇为震惊,调查团迅速赶往了云南。1979年1月下旬,调查团走进开始绝食的勐定农场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进场部的宽阔大道上,1000多名男女知青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用嘶哑的、呜咽的声音,有节奏地喊着‘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望着这一令人心碎的场面,调查团的领导人赵局长跌跌撞撞地跳下北京吉普,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赵局长哭喊着,去拉跪在地上的知青们,连声说‘青年们,孩子们,别这样,快起来,快起来!’中央调查组的几位女同志,抱着几名跪在地上的女知青哭在一起。两代人都哭了,历经十年浩劫之后,两代人的心贴在了一起……。赵局长直起腰来,擦了擦挂在脸上的泪水,拉着一位知青的手,哽咽着,但却是那么郑重地向仍跪在地上的知青们保证说:“你们的合理要求是可以得到解决的!”
云南知青问题很快就获得了解决,并且解决的非常彻底,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几万知青,土崩瓦解,走得所剩无几。这种现象在内蒙生产建设兵团没有出现,由于北方的政策较为松动,知青返城不但比云南早,从始至终,都是在渐进过程中完成的,最为高潮的时段是1977年和1978年。早在1975年的时候,各个地方都指定专人到内蒙古兵团和地方上招工,目标主要是自己城市里的下乡青年。一时间,这种做法互相效仿,天津、北京、呼市、包头顿辙成百上千的招工指标分配下来,兵团农场和地方知青办都积极配合,对凡符合条件的知青,一律放行,而且男女平等,各占一半。同时,巴彦淖尔盟委政府也积极拓展安置渠道,在招工中,野外、矿山补充自然减员可以指名招收子女;被错整成“内人党”而致残的人,优先照顾一名子女回城;兵团干部、职工子女以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身分参加兵团的,也可占招工名额。这种半约束,又半敞开的办法,使整个知青回城的工作有堵有通。
1977、1978两年,原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抓住政策松动的大好时机,终于掀起了迟来的返城大潮。北京和天津等地的知青办和内蒙古自治区党政机关,也相应把门越开越大。北京市先是规定,交给地方农场的原北京市下乡知青,过去兵团中的政策继续延用,仍可享受病、困退回城待遇。知青们闻讯后,纷纷组织起来要求确认身份。天津、保定等城市也相继做出了类似决定,开始时还按病、困退手续按部就班,后来就变成了凡是北京、天津的知识青年,不管婚否、病否、家庭困难否都可回城。一时间,返城大潮席卷而来,势不可挡,人们“宁愿回城去扫马路,掏厕所,也绝不回头”,成为了当时知青创作的名言。那些曾经的积极份子和知青干部也动摇了,并最终随之而去。
面对北京、天津知青的成批而去,由于当地回城政策较严而大批滞留在巴彦淖尔的青岛知青着急了,他们利用探亲的机会,成群结队返回自己的“老家”,到当地的知青办、信访科、市委等处集中反映情况,要求市政府解决本地知青的回城事宜。迫于形势,青岛市委同意接收内蒙、宁夏、青海支边青年返城。青岛知青回城了。上海,浙江等地知青,也在焦急地等待来自本城的消息,他们不满意都是知识青年,为什么来自北方的城市的就可以回城,而我们就要留下来?1979年春节期间,上海、杭州知识青年发起大规模城市请愿活动,内蒙古知青也加入其中,纷纷要求回城,群情激奋,交通为之堵塞。中央态度强硬,不为所动。但回城风是刹不住的,所有的条条框框,不过是人为制造一些障碍而已。进入八十年代,从中央到地方,对各种左的作法进行了认真清理,正视存在的问题,全国所有因上山下乡而滞留在外的知识青年,最后都有了回城的合法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