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烟雨 五（3）

董晓生上午刚进教室，就看到几个人对着他挤眉弄眼。被称为“老布尔什维克”的高通拉住他，低声说道：“你昨晚在宿舍抽烟了吧？”，言语之间带着一脸的狡黠之色。董晓生有点懵圈，怔怔地摇摇头。后排几个老复习生意味深长的瞅着他，脸上都挂着一抹坏笑。董晓生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氛，有点窘迫感，连忙把目光投向张远。

他们确实在宿舍抽烟了，并且抽了好几根。晚自习他和张远、马骥感到无聊，就钻进宿舍闲聊。宿舍里没有灯光，一片漆黑。几个人摸黑爬到炕上，斜靠在被子上，先是一顿神吹胡侃。后来，谈话的重点落到班里的暧昧事。他们说到班主任陈老师的嗜好，先生尽管一把年纪，但是喜欢漂亮女生。他每晚在宿舍里辅导两个女生功课，那两个女生也不用上晚自习，一呆就是一晚上。其中一个叫王彩，另一个叫李新。王彩是陈老师任命的团支书，长得白白胖胖，算不上漂亮，但性格温和。李新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圆脸大眼，梳着两根齐肩羊角辫，性格文静，不爱说话。她们两人是陈老师宿舍的固定驻守人员，相当于秘书的角色。班里还有人传言，有人撞见陈老师和二人搭肩摸手，两个女生也是笑而不语，并不拒绝。这也许是好事者捕风捉影，真实的情况也许只有当事人清楚，但是两个女生确实是每晚都去老师屋里的。张远笑着说：老陈一人住校，屋里总是俩大闺女，他不发坏才怪。

接着又说到班里的风流韵事，老退伍兵高通已经在农村订了婚，对象经常来学校找她。那女子身材高挑，肤白貌美，常常高绾发髻，着一身黑衣，穿着最时尚的喇叭裤和高跟鞋，走起路来昂首挺胸，风姿绰约，简直就是个摩登女郎。她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男生们看到她眼睛都发直，齐刷刷咽口水。这样一个人间尤物，高通竟然有点看不上。每到摩登女来袭时，他总是一副不情不愿，左右躲避的样子。这让很多男生很气愤，这么好的女子不爱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高通是个狡黠圆滑的人，他年龄大，阅历丰富，比一般的学生心眼多得多。他不住校，住在某单位一个亲戚的单身宿舍里。课余时分，经常引诱班里的女同学去住处玩耍。高通是老江湖，说话油嘴滑腔，很能蛊惑少女之心。刘玉涛、马俊霞等女生像着了魔一样，整天往他那里跑。去了之后，几个人就在一起说笑，或者一起生火做饭，屋里就有煤炉子，锅碗瓢勺也一应俱全。高通插科打诨，和女生说笑着不着边的笑话，场面喜气洋洋。到最后，必然还有一个固定项目，女生会在高通的夸赞和引诱中，挽起袖子制作手擀面。手擀面是姑娘们人人都有的手艺，期间少不老高通的夸赞和调笑，女生们手脚麻利的做好面条，几个人在欢笑声中吃着面，其乐融融，回味悠长。至于几个男女是不是还干了其它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高通现在几乎着了谜一样，日思夜想着手擀面。对于这种事情，他的未婚妻是不晓得的，但也能隐约感到些危机。当固定的约会时间到来时，高通爽约了。这让摩登大为光火，就直接来教室找他。摩登女性情也泼辣，先在教室外面招呼高通，高通不出去。两分钟后，那女子直接闯进教室，挺胸抬头，皮鞋踩着地面嘎嘎作响。她来到高通课桌前，随手抄起别人的课本，狠狠地向高通脸上摔了过去。那时正值课前，老师很快就会到场，所有的人都瞅着这惊人的一幕，兴奋的围观，就像看一出好戏。高通老脸一红，悻悻然的跟着摩登女走出教室。教室内随即传出一阵轻呼，马骥等人甚至吹出两声口哨。过了很久，还有人扒着窗户往外看，直到老师走进教室，才安静下来。

张远和董晓生在讨论这件事时，不停的吧嗒嘴，羡慕高通的好手段，这个老布尔什维克，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好几个女子为他着迷。马骥则很为摩登女惋惜，这么飒的女子干嘛这么痴迷高通这个渣男，可惜了。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张远说：咱几个太老实，连个对象都不会搞。说着就抽起了烟，一副心有不甘地样子。烟头明灭可见，心头无尽感慨，直到半个小时后，他们才回到教室。放学后，董晓生直接回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远看着董晓生发怔，悄悄拉他过去，轻声耳语道：昨晚宿舍着火了。“啊”，董晓生大吃一惊，惊愕地看着张远，不自禁失声。张远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对他说道：“下课了再说！”，并示意他坐回自己座位。

下午上完正课，董晓生陪着张远去他姐姐家。张远的姐姐在城郊上班，他们要把烧毁的褥子带过去修补。在路上，张远叙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三人回教室后，有烟灰落在炕上，大家都没注意。直到放学后，宿舍里烟雾弥漫，张远的褥子已经烧毁了半截，多亏时间短，也多亏没有起明火，不然事儿就大了。更让张远无语的是，只有他的褥子着了，别人的铺盖毫发无损。大家大概也知道是张远自己抽烟惹的祸，言语之间有点幸灾乐祸的模样。张远也不在意，只是故意去陈老师那里报了案，说自己的被子在宿舍被烧，老陈表示要调查，后来查没查谁也不知道，总之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董晓生问张远：“你为啥还主动告诉老陈？这事就是咱们干的。这不引火烧身嘛。”张远淡淡地说道：“宿舍这事老陈早晚会知道。至于谁抽的烟，除了咱仨没人清楚。我被子都着了，如果不吭声，就等于默认了自己在宿舍抽烟……”。说到这里，董晓生才明白张远的用意，暗道：张远比自己成熟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