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月光（03）

文：静夜风

进去的时候，天明听说上交东西。

他趁治安员不注意，悄悄把日历手表，塞在鞋帮子里，又垫在脚窝子下面，才免强躲过一劫。如果真被搜出来，天明怕是要动手了，这是小慧送给他的东西。天明和小慧从小学开始，一直同到初中毕业。后来，小慧上了师范学校，天明上了重点高中。

有一个蓬头年轻人，顶撞了治安员。一会儿，来了几个治安员，对年轻人拳打脚踢。年轻人刚开始反抗了几下，后来看形势不对，干脆躺在地上，护住裆部一动不动。如果在村治安队顶撞了治安员，就是交了钱，也别想保出去。

屋里冷嗖嗖的，窗户形同虚设，只有铁丝网拦着，没有玻璃。幸好天明穿了一件夹克，这是小慧发第一个月工资时给他买的，到今年，已经整整两年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屋子里的人，每人领一个北方馒头，当作早餐。天明的肚子早已饥肠辘辘，所以饥不择食。可能没有水，吃的也太急，他差点噎过去了。一个叫李成的人，用矿泉水瓶在笼头上接了半瓶水。天明接过来，一仰脖子，叽里咕噜的几口自来水下肚，总是缓过一口气来。

李成说，他是晚上八九点钟，在自己出租屋抓走的。当时，他们一家三口在吃饭，李成听见外面有动静，知道是抓暂住证的来了。李成赶紧关上铁皮门，躲在了床底下。女人则抱着半岁的儿子，坐在床边。外面急促的的敲门声吓哭了儿子。结果，李成还是没有幸免被抓了进来。

交谈中，李成说起媳妇和儿子的时候，向天明又想起了小慧。今天也是月底了，按照出来时的约定，他应该打电话给何小慧，要不然小慧该担心了。还是到深圳的那天，他打过电话给小慧。士多店一元钱一分钟，天明也没往家里打电话，只是给小慧报了一个平安，就匆匆挂掉了。等小慧重新回拨过来的时候，天明已经走了。

天明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他表哥，这一切小慧不得而知。此时，小慧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深圳。可是，她现在是镇中心小学的一名教师，不能说想走就走。今天又是周六，小慧等父亲吃完早餐，出门干活以后，一直守候在电话旁。她在堂屋里不停走来走去，耐心又焦急地等待着。母亲清楚地知道，闺女是在等天明的电话。

其实，除了小慧父亲反对以外，小慧母亲还是挺喜欢天明的，从小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没有坏心眼。喜欢归喜欢，可是父母含辛茹苦把小慧供到中师毕业，好不容易跳出农门，怎么再能嫁回农村呢？家里就小慧姊妹俩个，就是将来找女婿的话，也得找个吃公家饭，或者是顶班的呀。小慧母亲是这样想的。

小慧还在等待。

秒针，一秒一秒，滴滴答答，这种心情我无法形容，真是折磨人啊。小慧又开始担心了，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何况是外面的花花世界，莫不是天明哥见异思迁，在工厂里新交了女朋友。小慧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她的天明哥，此时此刻，关在治安队，前途如一片茫茫大海。

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把小慧从半醒半睡中惊醒，小慧猛然一回头，定睛一看，是天明的妹妹天芳。天芳手里拿着一封信，直奔小慧闺房里来，小慧无比激动。信是天明表哥写来的，邮戳日期已经十来天了，小慧一下心又凉了。看来，信在镇上和村里足足压了一个星期。信中说，表哥的电镀厂已经搬到惠州去了。这么说的话，天明应该没有与表哥接上头，他到底在那里啊。

小慧一分析，吓得天芳吟吟哭了起来。毕竟天芳才十四岁的小姑娘，正读初二。天明不肯复读，一是因为父亲给人修房子时，不小心摔成重伤，二来是天芳非常聪明，他不想让天芳再失了学。况且，哥哥天喜已经奔三了还没有找对象。家里八十年代修的三间瓦房，分厨房和睡房、加上谷仓和各种农耕工具，整个屋子拥挤得无法下脚，甚至，比天明现在关的小黑屋还挤。所以，向天明一心想着到沿海城市里去打拼一番。

吃过馒头后，大概九点多钟。院子里来了一位老板模样的人，开着皮卡车，交完保费以后领走了几个人。李成也被人接走了，是她媳妇通知工厂的人。可天明在这里举目无亲，当他来到深圳以后，表哥却失去了联系。

天明决定等待机会，说不定到了派出所，跟人家苦诉一番，或许能放出去呢。天明还沉浸在美梦中，就被赶上像猪笼一样的敞篷车。刚要关车门时，一个年轻人突然跳下车，去捡掉下来的行李。这时，两个治安员以为他逃跑，冲上去就是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