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 | 第三十七章
会面
郊外家中
雨青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这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遭遇。就在刚刚，一伙人在她的面前给王旋戴上手铐，押上警车。家中也是被那些人一番搜查。
望着一地的脚印和狼藉，她无依无靠，绝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知道干爸爸犯了什么罪，那伙人始终没有出示证件，也没有告知缘由。整个逮捕的过程野蛮粗鲁，不容反抗。她甚至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是否是真的警察。
此时此刻，雨青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她拼命地给虞逵宏打去电话，但是却无人接听。她的精神支柱正在崩塌。失去了干爸爸和逵宏叔的依靠，她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孤单。
在雨青眼里，王旋身边没有什么朋友、亲人。只有虞逵宏算得上是唯一值得信赖的。而“包罗万象”四位并不怎么牢靠，他们总是带来数不尽的麻烦，最后不得不求王旋帮忙解决。
这样简单的关系网带来的好处就是万事无需牵扯别人，无论什么事情，只需要自己默默承担而无需替别人考虑。
雨青想到了虞老太，自从得知干妈妈的事情之后她也就知道了王旋和虞老太之间的关系。不过老人家一直独居，雨青并不想因为眼前这事情去打扰到她。
再次拿起手机，雨青准备给Jason打去电话，她希望有人能够告诉她王旋究竟犯了什么罪。
然而就在她点击屏幕的同时，来电显示蹦出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名字——经理·禹。
“他……他不是死了吗？”雨青惊恐万分。一年前雷音大厦发生的事情宛如梦一场在她脑海中穿过。颤抖着手指，雨青接通了电话。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她感觉世界好不真实。
不过，总算有一个人可以替她分担眼前的灾难了。
一天之后
如约来到上次见面的咖啡馆，雨青第一直觉望向两人曾今落座的角落位置。她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庞，那消瘦的脸颊，那略带憔悴阴郁的眼眸。时隔一年之多，她难以相信自己还能见到禹或非。当年逵宏叔明明说过禹或非死在了雷音大厦。难道说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逵宏叔欺骗了自己？究竟为什么？
雨青避过身前一位端着盘子的服务员，快步朝着禹或非走去。她看见禹或非的面前还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穿青色夹克，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仔细地倾听着对方。禹或非忽而悄悄耳语，忽而双手在空中飞舞。他在全身心投入地向“青色夹克”描述着什么，全然意识不到周围发生的一切，甚至就连雨青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都没有认出。
“经理。”雨青轻声打断了禹或非。与此同时她向着“青色夹克”点头略表歉意。
当她的目光落到“青色夹克”脸上的时候，雨青整个人瞬间懵了。“这是一个梦！这绝对是一个梦！”雨青心想。如若不然，为什么禹或非的样貌又跑到了“青色夹克”的脸上？
雨青被吓着了，她不自觉后退了一小步。“青色夹克”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确实是禹或非的脸无疑。她转过头，却又看见另一位禹或非对着自己微笑。“来啦，坐吧。”他说。
两个禹或非！怎么可能！雨青茫然无措，有些窒息，她想要逃离，往后又退了一步却撞到了服务员的身上。
“唉，小心。”服务员一手举着空托盘，一手扶着失魂落魄的雨青。“客人您没事吧？”她关心地问道。
雨青望着服务员，万幸那不是另一张禹或非的脸。
就在这时，那位先前一直在讲话，身穿白色衬衫的禹或非站了起来。他走到雨青身边，轻声说道：“不用害怕，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声音听起来冷静、沉稳，满是善意。他又面对服务员说道：“给这位女士来一杯青苹果气泡水吧，谢谢。”
故事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雨青感觉白色衬衫的禹或非似乎已经向青色夹克的禹或非描述过了一遍，这一次他只是拣关键的部分向自己述说。当得知白色衬衫的禹或非是王旋的杰作，雨青总算知道了干爸爸为了得到起源而酝酿的计划。
此时再看眼前两位禹或非，她发现两人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的。首先白色衬衫的那位浑身上下看上去脏兮兮的，那件衬衫也几乎变成了灰色。细看之下竟能发现几抹血迹，而青色夹克的那位则是穿戴整洁，一丝不苟。再者，白色衬衫的禹或非更显沧桑、坚毅、老练，另一位就显得有些困惑、怀疑，并且还一直在闪躲对面的眼神。
待到三人安静下来，青色夹克的禹或非说话了。“这么说来，是起源那些人弄出来这么一个你，”说话的间隙，他偷偷摸摸地打量对面的人。“为了控制你，甚至编造了雷震子复活这些谎言？”
“不不不，你误会了。王旋制作我只是为了向炳泽证明彻底更换身体和大脑的可行性，他想要和对方交易，让炳泽的势力彻底离开起源。至于雷震子的复活，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昆仑山和雷音大厦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雷家的秘密很深，即便到现在我还没有完全明白。”
“可你刚刚明明说了你遇见了雷震子。雷震子早就死了，你如果拥有我的记忆，你不可能不知道。”青色夹克那位依然是一脸狐疑。
雨青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幸好服务员送来了气泡水，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整理自己的思绪。
白色衬衫的禹或非眉头紧锁，阴沉着脸。他的表情有些像是放弃了继续解释的样子，随之而来的是一句让人无法反驳的话。“既然你都能和另一个自己面对面，为什么还要怀疑这世界上会有另一个雷震子呢？”
“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是别人造出来的，雷震子也是。什么王旋，什么炳泽，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你刚刚说谁谁被抓了，难道我还能帮上忙不成？”青色夹克的禹或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对他来说，故事中唯一的联系就是雷震子，可是就算是这唯一的联系也已经成为了他尘封的记忆。他并不愿意去回忆雷震子，这会让他想起那段痛苦的记忆。
听到“被抓了”三个字，雨青警觉地抬起头来，她预感话题快要到自己关心的正题了。
白色衬衫的禹或非轻轻转头瞥了一眼雨青，很快又重新盯着桌子对面的人。他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是雷震子的记忆，指引你我寻找《云牙子笔记》，指引你我前往雷音大厦。你可以畏缩，可以不承认我说的这一切，但是事情的源头来自雷震子的意志，你不要去质疑。我来找你并不是奢求你做什么牺牲，而是我想要复活雷震子。而你，只需要跟在我的左右。”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跟在你的左右？”
“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法轻易区分你和我。”禹或非心中想起的是秦慕阳和秦晋两兄弟，他不能让自己那么轻易地死在他们的手上。
“不，我不跟你去！”一句冷漠的回绝让人心寒。如果面对的是一伙骗子，“青色夹克”显然不会那么轻易就上当。
白色衬衫的禹或非有些恼火。雨青注意到他通红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听着，禹或非。我了解你，这世界上我最了解你。你是一个怯懦，不果敢的人。曾今我以为雷震子改变了你的性格，可是在他死后，你又重新变回了原来的自己。你躲了起来，不敢独自探险。你懦弱，胆怯，不愿去面对过去的回忆，当作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就像是一只把头埋在地里的鸵鸟。”禹或非越说越激动，努里克制自己不爆发出来，但是一切的情绪在他通红的双眼中暴露无遗。“你这个胆小的人，你甚至都不敢去面对非子。你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雷震子死了。你宁愿一辈子将他遗弃福利院里，因为你害怕他勾起你对雷震子的回忆。你这个离了雷震子一事无成的懦夫！”
场面有些失控，雨青看到青色夹克的禹或非低着头一直不说话，也无法让人看清他阴暗的表情，而白色衬衫的禹或非明显已经气得几乎丧失了理智。
“呃……你们先冷静一下，有谁能告诉我逵宏叔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色衬衫的禹或非转过头，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这位女士的身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炳泽老太。”他说：“炳泽知道了是王旋和逵爷窃取了起源研究院里的项目成果，那是三颗人类的大脑。”
“大脑？”雨青吃惊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联想到此前禹或非向自己询问起源的造人问题以及刚刚描述的许多事情，她终于明白了一切。雨青的目光透过禹或非的躯体，直直盯着他的大脑，问道：“两颗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也就是说炳泽要得到最后的那一颗大脑咯？”
白色衬衫的禹或非对她点头。
“难怪，”雨青自言自语：“那些警察在抓捕干爸爸的时候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找到了没有。”
明白了原因的雨青内心稍感安慰，毕竟王旋和虞逵宏被捕并不是由于什么杀人放火的罪名。她不清楚盗窃的罪名会被如何判罚，在她的想法当中，顶多拘留一段时间应该就能释放了。
“那经理你打算怎么做？”雨青已经默默地接受了白色衬衫的禹或非就是她的经理，虽然如果细细想来她的原经理早就死在了雷音大厦H座13层。
她无法对眼前的两个人视而不见，白色衬衫的禹或非无论是外貌、记忆都是她的经理，所以她的大脑条件反射地就会接受这个设定，丝毫没有排斥。而对于另一个青色夹克的禹或非，她的大脑对于此人却贴了一个“陌生人”的标签，那位虽然是禹或非本尊，可是他的言行、状态都和雨青脑海中的经理相差甚远。硬要搭上联系的话顶多也就算是经理的孪生兄弟。
这就是人类大脑自动处理信息的逻辑。当一切外界的异常信息都开始符合大脑自发生成的逻辑之后，整个人就能够坦然面对眼前的世界了，否则就会觉得压抑、焦躁不安。
“我要拿到那颗大脑。”白色衬衫的禹或非低声说道：“雷震子的记忆就保存在雷音大厦。”
雨青本能地想要阻止他，因为这颗大脑是王旋计划中用来与炳泽做交易的。不过转念一想，王旋的计划已经失败，那颗大脑本来就是起源的东西。王旋既然已经被抓，炳泽迟早会得到那颗大脑。除非她能够在炳泽之前找到大脑，继续帮助王旋完成交易，逼迫炳泽离开起源。如此一想，她觉得有些愧对身边的经理，偷偷瞄了对方一眼，内心有些纠结。
禹或非没有看穿雨青的心思，雷音大厦这件事已经在他心中建立了对雨青充分的信任。他比刚才已经平静了许多，望着雨青轻声问道：“你一直和王叔在一起，知道他有可能将大脑藏在哪里吗？”
雨青早已预料到了经理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是她确实给不出答案，只好反馈对方一个无奈的表情。“我想这个答案只有干爸爸和逵宏叔两人知道吧。”
禹或非有些沮丧，眼下两人都已经被捕。炳泽迟早会从他们口中套出最后一颗大脑的下落。如果连雨青都不知道，那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说要去求助于那位叛徒——段天眼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向着咖啡馆角落的三人走来。白色衬衫的禹或非最先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越过雨青的肩膀，投向黑影。
“哟哟哟，小兄弟，好久不见啊。”
禹或非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摩擦着地面向后弹去，发出刺耳的声音。
“肖万全，你怎么会来这里？”
“哈哈哈哈，我们的人时刻盯着呢。”说着他向雨青方向歪了一下脖子。
雨青立马就明白了，自己家已经被炳泽的人监视了。面前的肖万全她有些耳闻，据说曾今也是炳泽老太安插在起源中的人。看到禹或非紧张的神情，她感觉来者不善。
“你们跟踪我？”雨青不满地质问。
肖万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多有冒犯。”说完他特意低头望向青色夹克的禹或非，待他再次抬起头时，满脸的兴奋溢于言表。“太像了，太神奇了，简直化腐朽为神奇啊。”
青色夹克的禹或非并没有搭理他，自顾无神地望向桌面的杯子，仿佛仍然沉浸在自我的意识世界当中。
肖万全这样的表情禹或非曾今见过，就是当年在昆仑山发现永生丹的那个时刻。他怒视着肖万全大喊：“你要干什么？”这如同争吵一般的喊叫吸引来了咖啡馆大量的目光。“你要是为了寻找第三颗大脑，抱歉，我们并不知道在哪里。”他略有先见之明地说道。
肖万全略有些错愕，立马又变回笑嘻嘻的模样。他不想惹得整个咖啡馆的注意，于是凑过头，轻声对禹或非说话。
“小兄弟，炳泽老太想见见你……们。”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了“青色夹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