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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秋

2022-03-15  本文已影响0人  g54389043
•一生、还是一昼夜的蝴蝶

草地是绒绒的毯子,粉白玫瑰扎作的拱门外,夹道的同色气球随风飘忽。天空是明朗的蓝,不到午时,太阳还是懒懒的米色。

穿着燕尾服的男童滑稽得正经,此刻正追赶女童蓬蓬的纱裙,短小的手勉力拉拽着,于是小篮子里的花瓣洒了一路。

鼓点起了,音乐奏了,在零零散散几桌宾客的见证下一对新人挽臂登场。

是俊朗挺拔堪配笑靥如花,因坦荡真挚乐得像俩傻瓜。

我落座稍远,仍将新娘满脸的娇羞看得真切。都说人生一大幸运是“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之于女人,这句话更恰当的释义应为——最美的时光遇见对的人。

可以说现年二十五的宴秋是很幸运了。

如花美眷因独立打拼不至轻易被风摧折,平等自由是过往教育灌与她的良善笃信。二十五岁的女人,身心机能皆在最茂盛的年岁。

以俗世常态直白剖露,她还有爱的能力和充盈的被爱资格。且她的心之所属可堪佳偶,而她满怀热忱不信踏入的婚姻终将围城。

二十五岁啊,多好的年华。好得叫人嫉妒。

未可知的生命因年轻的膂力坦荡前程,似充满了无限可能,而有人陪她一起见证;

未降临的磨折使人相信面包同爱情永恒,正同约誓偕老白头,那人此刻正紧握她的手。

“你愿意嫁给他吗?”

耳边是司仪简洁地问,新郎含笑的眼睛将溢温柔。

“你愿意嫁给我吗?”

闭眼是他半跪的虔诚,无耻造访无数个凄清的梦。

新娘的裙摆被风漾起,我看见她轻微启唇,说了四个字。

……

再见到宴秋是她新婚三个月后了。

“一杯卡布奇诺一杯柃檬水,谢谢。”我合上菜单,致意侍者。

“两杯柃檬水,再来两份栗子蛋糕,谢谢。”

端菜单的手不自觉蜷了一下,我抬眼望向对座的宴秋。新婚燕尔容光焕发,眼角弯起像是勉力兜住幸福似的,而倾泻出的美满将使我溺毙了。

“我记得你不太喜欢甜点,总嫌它太腻。”

“而且我还很喜欢喝咖啡,尤其是卡布奇诺。”

我略垂视线,错开她眼中自以为隐秘的欢喜,对于种种反常心下已有预感了。

“所以,你是有好消息告诉我咯?”

她咧着嘴哼哼轻笑,狡黠得像不曾为人妻母,适宜的娇憨意韵是之于我的栗子蛋糕。纤细的十指交错叠扣着,我看见她因激动微微颤动的唇。

“是,我怀孕啦!三个月。”

不是每个女人将为人母都会满怀欣喜的。幼女绮思,总以为将来甘愿为之生育的男人当是此生真爱唯一。

且不论天灾人祸噩运陡临,只说现世里成婚成家的大多数,终觉原来生孩子不过同结婚一样寻常。寻常得无须过多的爱情,堪配的适合为搭伙过日子奠基;寻常地履行繁衍生息的生活,反正女人向来嫁人生子的。

那么产后抑郁的矫情也不算意外作病吧,只不冷不热望着婆妈们脸上的笑,只无悲无喜瞅着襁褓里婴孩儿的哭。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那么丑?

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结晶。

侧转身体大被蒙头,奢求从身到心的全然隔离。不能够的。

后来她跌跌撞撞成为母亲,即使她从未因此感到慈爱的欣喜。于是母慈子孝的大被蒙头,被窝里的母子暗夜撕咬着,是浑身淌血又颤巍索抱的呜咽。

不公的阴影由一代过继下一代,随繁衍生息的人类一并生生不息。

高考志愿是个好东西,先考试再填志愿。不像为人父母,不及格也能生一窝的。

所以说宴秋幸运,她有爱情,肚子里是真正的结晶。

“祝贺你,”待笑时才觉出脸肌的僵硬,“你要当妈妈了。”并将拥有一个漂亮孩子。

哦,不是拥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拥有另一个呢,我为自己滑稽的错误感到抱歉。

侍者端来甜点饮品了,我待抿一口柃檬水润嗓,便瞧宴秋一口蛋糕入嘴一脸满足的模样了。着实感到好笑,我还感念她孕前、或说婚前对各式甜点敬而远之的戒备了。

她读懂我眼底的笑,悬垂的暖黄灯光映出她两颊薄红。

“嗐你不知道,老邱管我可严了。自打怀了孕茶酒咖啡一概不许,零食饮料集体没收,就连我那几本儿叔本华啊、《悲剧心理学》什么的,一经发现全部上缴。”

正说着手持勺子又塞一口,“他收的是我的食粮吗?他没收的是我的快乐!现在唯一适合我的,怕只有人参养荣丸和儿歌三百首了。”

我被她的控诉逗乐,“所以你现在属于‘偷腥’了?”又把柃檬水推她更近,“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别噎着了。”

但见她喝了口水继续奋斗,我就纳闷儿了,好端端一“书女”怎么一怀孕就变仓鼠了呢。

“孩子生下来准备谁带?妈妈和婆婆轮班?”

孩子生下给老人带,是颐养天年必备这么个承欢膝下的耍货,还是为莫须有的孝道甚而主动绑架的晚年。

“不,我自己带。”抽出纸巾擦擦嘴,显见地结束战斗了。对于她的答复倒也不讶异:“上班怎么办,预备作全职太太了?”

“等孩子三岁后吧,自己的娃自己带踏实。工作就还好,新媒体运营台前幕后不耽搁。”

“养孩子哪儿有那么容易。”光说半夜换尿布喂奶就把你折腾够呛,这还只为满足他未成年时的生理需求。

她却很达观的样子,肘撑着桌子伸一伸懒腰:“走着看呗,哪儿有一了百了的规划。反正老邱敢让我‘丧偶式育儿’,我就敢让他丧偶。”

喝水的杯子随手一抖,清凉的液体渗进领口透过胸口,凉飕飕的。宴秋忙掏出纸巾帮我擦拭,我垂眸注视她纤长的睫毛,刷子一样随动作轻微磨蹭,像把水珠从眼角扫到心口。

傻姑娘。我闭上眼不愿再瞧。

……

月余后,我又见到宴秋,在殡仪馆。

亲友送往的花圈堆满灵堂,以真乱假的花束簇拥厅央的冷棺,她一语成谶的噩梦环在中间。

我到时宴秋正趴在棺上,僵死的视线落在僵死的面容上,间或夹杂哭音的肃穆氛围里,那面容那目光竟显出奇异的柔和感来。

她不哭也不闹只安静地凝视着,像无数个清晨以眼以手虚摹他的五官,有一种偷窥似的隐秘欣喜,像悬丝飘荡的暗恋。

现在她正大光明地端详他,舒朗的眉目挺拔的鼻梁,还有与冷峻上半脸不符的唇。在她偷看被逮住时衔住耳垂轻轻磨蹭的略饱满的唇,再不会开开合合吐出叫她气哽败坏的调笑了。

不待走近,我看到有妇人上前拉她了。

“小秋..小秋你快起来,冰柜凉伤身体,你还怀着孕...”是宴秋的婆婆。

“宴秋你给我起来!”另一妇人从旁冲出,不容忤逆的动作又格外小心,将她从柜上一把拽起,“你想干什么?带孩子一起去死吗?我告诉你,你要是一个人、自己的命随你自杀自私没人拦你!我们几个老的都有养保,没谁指望你养老送终!但你现在是两个人!”

这是宴秋两眼通红的亲妈了,吼着吼着嗓子哑了,声音里蓄有颤巍巍的沧桑:

“宴秋,你想清楚,你肚子里揣的是条命,你要不要对它负责。”

厅内众人皆面露不忍,我瞧见宴秋的婆婆虚虚拉扯亲家,终究没做阻止。对峙未休,宴秋的神色茫茫然似坠迷境,仿佛身心所感已随逝者同去。

强压不住的哽咽不知从谁喉中催出,近旁几人大半转过哀戚的脸,铺天盖地的悲哀压实各人心口。而宴秋只伫立着,空茫的态度像闯入悲剧的滑稽戏演员。

从此宴秋不再是众人嫉妒的对象,也不再是美满的代名词。她的生活似乎一落千丈,跌进人尽可悲的凄惨深渊。

孤儿寡母的大纲人皆可望,苍黄卷轴自她脚下滚往死亡那边,踉跄的一双足迹变作两双,沾着自己同旁人的血泪于纸上蹒跚脚量。

于是我笑了,迎上前将她羸弱的身躯揽入怀里。

“宴秋,现在只剩你自己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

后来我感到肩领的湿迹,蜿蜒的泪水像游滑的蛇,缠从脖颈钻咬入心。在窒息的勒迫感里有温热的液体从心腔里涌出,同宴秋的眼泪将我淋透。

我没再说话,只拥着她的双手更紧。

……

宴秋来之前我正在看本地新闻,电视上的女主持红唇皓齿得体大方,对座的嘉宾正装板正貌相温雅。

“那么理教授,我想向您咨询一下啊。关于我市近期热点‘单亲母亲是否可以堕胎’一事您有什么看法?”

推一推镜框,专家眼底犀利的谴责似将镜片射得粉碎。

“依我国社会公约的道德良俗来看,孕期的单亲母亲是没有权利堕胎的。我认为单亲母亲出于推卸养育重负选择堕胎,于法理于道义都是非常恶劣的行为!相关问题涉及我国《未成年人 保护法》......”

“噗-”我关掉电视嗤笑出声,法律未普及的现世里什么魑魅魍魉都敢往电视上放,而新闻媒体无疑是愚众的好媒介了。

“咚、咚、咚—”

短促的一敲是漫长的一隔,宴秋的敲门作风,她近来见我次数频繁。

我趿拉着鞋挪到门边,一室密闭、浓郁的烟味儿找到泄洪口,张牙舞爪扑了宴秋满身满脸。

“咳咳咳...”宴秋迅捷地闪身走廊,为一身两命尽可能寻觅优质空气。我笑了笑也不管她,只敞着门进屋开窗,好歹把一室乌烟瘴气洞开了。

一刻钟后宴秋搬着马扎进屋来了。

“不是你这干嘛呢,熏腊肉啊?烟熏火燎的,不怕呛着你儿子?”

我俯身落桌一杯凉水,“上学去了,寄宿制,一周也就回来两天。”

“那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吧,瞅您这程度、一天几包啊?”

宴秋婆妈的语气让我厌烦,我不喜欢旁人干涉我的私人习惯,不管打起的关心旗号是真是假。

宴秋不是这样的。

语气带了不悦,幸而我本未打算同她好好交谈:“你倒是健康,毕竟护着别家的宝贝疙瘩。”不怀好意的一眄,我瞧见宴秋一瞬褪色的脸,

“所以是打算赔上后半辈子了?邱太太。”

……

那天宴秋是摔门走的,与我口有择言无关。

新闻里有关“单亲母亲是否可以堕胎”的事件热度久高不下,激烈的争论交锋从现实世界蔓向网络世界。

也终于,宴秋的个人信息曝露光天了,老邱父母的手笔。

不怪他们,他们太想儿子了。

………………

“我 靠,她男人生前留给她的财产够多了吧,就这样她还不知足?还不愿意给人生个孩子?”

“照楼上说法感情生育权是男人花钱买的?所以令尊当年花多少钱把令堂买回家?”

“可不就是吗,现在娶个媳妇儿天价彩礼的破事儿还少吗?自个儿把自己明码标价,活该被物化!”

“楼上简直张嘴喷粪!你特么不是女人生的?你知道你妈生你养你身心遭了多少罪吗?嫁给你爸一辈子做牛做马,彩礼要高点儿怎么了!我真替你妈悲哀,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啧啧啧,女拳出击所向披靡啊~得,以后男人不敢娶也娶不起,全都搞 基去吧。生不起孩子人类全部毁灭得了。”

“哎哎哎你们偏题了,就事论事嘛。”

“唉,我只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造孽。一肉疙瘩还没长成人样,该死该活被全网几亿群众围观讨论,想想觉得挺损阴德嘿。”

“是嘛是嘛,毕竟孩子无辜。”

“你们想过这孩子要是生下来,长大之后该怎么面对这件事吗?”

“卧槽,经此一事这女的不会恨上这孩子了吧?我去,细思极恐啊...”

“楼上的咋那么阴暗,难道身有同感?”

“我觉得这女的怕是外面有人了,不想带个拖油瓶吧。揣着别人的种嫁过来,以后得帮别人养儿子,要你你答应?反正我肯定不 干。”

“怎么地,怀的就不能是女儿?合着全天下女人以后只生儿子了是呗?”

“...小妹妹,作业写完了吗?”

“身为女性,我们先是个女人,再是女儿妻子媳妇和母亲。孩子不只是男方血缘的传承,女方在生育过程中贡献更大牺牲更多。男女平权意味着父母双方享有平等的生育决定权。就现实情况而言,作为孩子存世的直系血亲,我认为女方有直接决定权。”

“你也说了孩子不是一家人的,凭什么女方可以直接决定?男方家里老年丧子,老一辈人观念重、就指着孙子传续血脉吊条老命。女的倒好,直接想把人命 根子断了,扯哪门子男女平权?这根本是无关性别的自私自利!”

“女方才二十五岁万事才刚起头,你要人家为一孩子搭上下半辈子,我就问你凭什么了。就为了哄男方父母高兴?就为了给男方延续香火?我可去你的吧,这女的上辈子欠这家多大人情啊?您这纯属道德绑架啊!”

“那你们扯女人媳妇的就不自私、就不是人权绑架了?合着你们只准州 官放火、又 当 又 立 呗~”

“楼上嘴巴干净点儿,待会儿被女拳手关进小黑屋了没谁救你。”

“我就说一句,坐着讲话腰不疼。这女的要是我家亲姐妹,打死我都不同意。”

“看新闻男方家境不错,一家人对女方也不赖,男方在世时一家人也和和睦睦的。我就想问了,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这女的非要断人家香火?生养个孩子,两家一起拉扯有那么困难吗?说难听点儿,孩子丢给父母也不耽搁你 约 炮 再婚啊!”

“我算是长见识了,什么是不把孩子当回事儿,这特么就是经典发言啊!来,孤 儿,你就是这么被你爷奶拉扯大的吧?什么年代了,还以为孩子生下来往土堆里一扔晒晒太阳就长大啦?见过不负责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谁托生投胎到你家那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聚众鞭挞者抢占道义的制高地,就生命人权公民义务华山论 贱;逆流而上的性别平权者高举自由选择之旗,又被批人皮的女拳斗士搅得乌七八糟。勉强维持中立者站在墙头,大有浮萍蓬草之姿;睡眼旁观的局外人莫名其妙,几瓣瓜下肚只卷大被将回笼觉仔细睡过。

虚拟世界的狂欢声势浩大,实名制的缺漏中是撕开人皮的簇簇鬼手。人像地 狱爬出的鬼,现实朗照下有多端肃虚拟阴暗处就有多扭曲。隐秘的原始丛林是食人坟 场,现实难满足的 欲 念由网络的阴蔽尽数成全——以人 血 佐料的“生 杀 夺 予”。

垄断绝对的正邪划分阵营,道不同者挥刀乱砍,不喜欢的东西就该毁灭。标榜个性的时代人人可为圣贤,道义将崩人人争做一片雪花,人间织在密雪的纯白而不定的罗网里。

众神在人间,地狱空荡荡。

……

又是月余过,十二月落雪的清晨宴秋敲开了我的门,提着两袋子酒。

“怎么不抽烟了?”嗅着室内清甜的果香,宴秋弯着眼角问。因为削瘦得厉害,她的眼窝陷下去像两捧涸辙。

我接过两袋酒,又端上一杯温水。瞧见杯壁的水雾宴秋只笑,一手将它远远推开而后抬头问我:“给我一根吧,怪馋的。”

目光投向她脱去大衣的身体,我看到她的五月显怀。沉默须臾,再开口我的声音有点儿哑:“你决定了?”

“莫非,你想让我赔上后半辈子?”

先前虚浮的眼神聚焦成炬,射来的目光像烙红的铁钉,刺入皮肉却不漏血地将我重伤。

我无言,递上烟拢手打火,看见袅袅的烟线刮擦睫羽渐成氤氲,看她深陷的眼坠入弥雾的黑色森林。她安静地吸着烟,迷离得好像烟雾本身。

告罄一支烟的静默,伴随开罐的气响声宴秋开了口:

“我要做的事好像自私到极点,又好像无私到极点。”

“......”

自相矛盾的定性偏是正确的,我只怜悯该她选择。

也不管我的反应,她兀自举杯同我一碰,“敬我大概率的孤独终老。”脸上是带笑的,手和唇却是抖的,“从此我又是一个人啦。”

蜜色的酒液因吞咽不及顺淌到喉结,又随上下 颠簸的助势洇透领口。颈侧的头发黏腻纠缠,被液体浸湿结作一绺绺,那纠缠一如欢好时,遍体粘腻又同临盆。

这是敬过往和未来的一杯酒,从此她不再是妻子,也终究没成为母亲。

她选择做她自己,是自私地负责和无私地不负责,她选择忠于生命。

东倒西歪的听罐堆里宴秋醉在其中,一觉睡醒她将得偿所愿。打过急救电话,我坐在她对面开了一听酒,伸手前凑与她狼藉的杯盏轻轻一碰。

窗外的雪簌簌落着,宴秋的侧脸洁白柔和,她将从噩梦醒来踏入另一个梦。

“祝你幸福。”

用我全部的自私。

……

“妈,我们回来了。”

“妈,这是我男朋友俞鸥。”

“小鸥,这是我妈。”

我瞧他左支右楞忙着介绍,平日的镇定自若全喂了狗,难抑的激动和莫名的紧张刺得他嘴唇轻微地抖。嗯,遗传我的。

漂亮的男孩儿长大成人,同他父亲一般俊朗挺拔,同他父亲一般坦荡求爱,是同他父亲一般美好的人啊。

吃过饭收拾碗碟,我赶走要来厨房帮忙的两个,又颇显为老不尊地默默窥看。

沙发宽敞却挤挨着坐,你捏捏我的手我喂你一颗甘果,你咯吱我一下我照你肩胛骨一戳,高高大大两个人恰似小学鸡互啄,学历水平幼儿园大班不能更多。

都说恋爱里俩傻子智商为负,只那幼稚和纯情到底惹人羡慕。尚好的青春都是你。

美好的消亡似乎总被新的美好弥补,选择不同大概得失各异。只一生走过苦难和幸福何者更多,是否存在人生捷径式的最优选择,这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了。

我不是圣人,自然更不是圣母,做母亲是远比做人更复杂的事情。这样说像是为自己的失职开脱,但没有人是生来便会做母亲的。

我承认,之于遗腹的孩子我没法随时随地给他纯粹的爱,就像他的存在并未予我绝对的欣喜。

我也承认,孤儿寡母的年岁里因他错失的幸福似乎又由他一一弥补。大手拉小手的一路,跌跌撞撞相互磨合,二十多个春秋好像就那么过了。

究其到底,我自私与否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事。不存在绝对的无悔正如没有纯粹的无私,那么后悔和自私好像也不是糟糕彻底的事了。

我只祝福人生节点上做出不同选择的其他的“我”,并且忠于当下的选择。

……

漾起的裙摆状若滚波,水莲似的新娘是不胜凉风的娇羞。在新郎含笑的注视中她启唇,颤音说了四个字:

“我后悔了。”

只有我听到的四个字。

下一刻晶莹的泪水从眼角碎出,在满堂宾客的祝福下二十五岁的宴秋镇重允诺:

“我愿意。”

几米外的客座上,五十岁的宴秋喃喃应和: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后悔了,

——但我愿意。

就像下一秒也能被谁拥入怀中。

他们一起走过草织长毯和玫瑰花的拱门,戒指交换以后恰好听见悠远的钟声。明朗天空下彩带和气球升往高处,绿茵草地上小女孩儿亲了小男孩儿一口。

在哄声和道贺中新郎吻上新娘的额头,于是他们结婚了。

不论死生前路,他们总要相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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