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人间·地狱（39）
文/黄梅枝/原创作品/盗版必究
做独一无二的自己
杨柳青的话让我震惊让我愤怒，声嘶力竭地与他理论又不是我的风格，我绕过他的阻拦，选择默默走开。
杨柳青突然说：“王小莫，你爸爸去世了。”
我机械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发问，杨柳青再一次说：“王小莫，你爸爸去世了。”
我迅速转过身，在杨柳青脸上左右开弓，杨柳青没有躲避也没有说话，只用一种平和的眼神望着我，那种眼神我是第一次看到，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
杨柳青说的话是真的，我爸爸真的去世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整懵了，我发疯似的冲进主治医师的房间，主治医师平静地说：“病人突发心力衰竭，我们已经尽力了，当时你的家人联系不到你，你的母亲和你朋友都在场，哦！你朋友也是医生，他可以向你解释病因的，如果还有疑问，你就去问问他。”
我满脑子都是悲痛都是懊悔，况且我也不想看到杨柳青。妈妈看我半疯半傻的模样，强忍巨大的悲痛反过来安慰我，“小莫你不要太自责，你爸爸走的很突然，他真的是突发病变。
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打电话你也不接，幸好杨柳青在场，要不是杨柳青在，我都不知道去哪儿能找到你。杨柳青帮了咱们的大忙。杨柳青……”
“妈……你不要再跟我提杨柳青。”
“小莫你傻了吧？”
“妈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们不要再说杨柳青了，还是想想我爸爸的后事怎么办吧。”
大哥也一时不能接受爸爸的去世，大哥像老牛一样哞哞大哭不止，我们把爸爸拉回家，大姑和二姑哭得死去活来，我家不断有街坊四邻前来祭奠，村长还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去殡仪馆火化，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村长说我在派出所上班，要顾全大局做个表率。
待夜深人静之后，我们家的主要成员围在一起，商议爸爸要不要去殡仪馆火化。妈妈和两个姑姑是极力反对的，我和大哥也不能接受爸爸火葬。
按说人死如灯灭，是土葬是火化，去世的人都没有感觉，可是有感觉的是活着的人。我爸爸走的很突然，他操劳了大半辈子没有享过一天福，我们做儿女的还没有尽一点孝道，爸爸走后还要被火烧，我们心里实在是过不了这道坎。
执事人二大爷说：“村长就是领导喂养的一条狗，哪里有荤腥他就嗅着味往哪儿去，现在殡葬改革的风儿刮得正猛，他还不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表现。”
我大哥说：“哼！什么玩意儿，说是节省土地节省开支，移风易俗老事新办，我看节省个屁。在咱们这地方谁家人去世了，不是看过风水埋在可耕地。
我看把人拉到火葬场烧成灰是真的，但是回来照样用棺材装殓，照样旗锣伞扇唢呐班，这铁炮一响就得开丧饭，一折腾就是六七天，坟地一分一毫也不少占，坟头比着谁家堆的大堆的圆，发丧费用该花多少钱还是得花多少钱，这档子事无论哪头都节省不下来，净给殡仪馆多创收点外快。”
我二姑父邱泽说：“其实呢，上级的政策还是非常好的，国家从长远利益出发，真正想通过各项改革强国富民，这经是好经，都让那些歪嘴和尚给念歪了。依我看……”
我二姑不愿意了，她抬脚就踢我姑父，“邱泽你给我住口，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哥也没有亏待过你吧？你要是敢说烧我哥的话，看我不踢死你。”
我姑父又咂嘴又摇头，“天柱你看你看，你二姑就这二虎脾气，我还没有说完，你咋知道我同意把咱哥火葬？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再东山狮吼？”
二大爷也说：“二妹子你别恁性急，咱们这不是正商量嘛？你就让邱泽兄弟说说他的办法。”
二姑父邱泽对我二大爷说：“二福哥你见多识广，又是婚丧嫁娶的执事人。你看怎么办好？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二大爷站起身到屋外转悠一圈回来说：“这个事情可得保密，天这么晚了，应该不会再来人烧纸祭奠，邱泽兄弟这事还得你扛大头。
“我能扛住啥？”
“这事还非得你扛不可。”
“我都想好了，我把家里这摊子事情摆弄好，你想办法从火葬场拿出火化证。”
我二姑父猛地从长板凳上站起来，坐在长板凳另一头的大姑父一个趔趄栽倒地上，大姑父一边往上爬一边说：“邱泽你这么大动静干啥？我的身体可没有你壮实，你想让我撵咱大哥去呀？”
“姐夫对不住啊！我这还不是被二福哥吓的，二福哥你让我去火葬场弄假火化证，你这不是逼着我犯错误吗？我可不敢去，这可是违反原则的大事，我丟掉饭碗事小，这负面影响可不得了。不行不行，这事我不能干。”
“嗨！邱泽兄弟你就别恁谦虚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本事，上个月你还替钢蛋的老舅拿过一个火化证？咋啦？这事你要是不办，我看你今后就别打算再进王家门。”
我爸爸没有火葬，这都是二大爷和我姑父邱泽的功劳，二大爷把外亲和帮忙的街坊四邻全部安排在家里，爸爸的棺材被抬上车去火葬场火化，陪同的都是俺家的至亲，我们拉着爸爸沿着县城转悠一圈，然后又把爸爸拉回家。
拉爸爸的车辆一进村，二大爷就低声告诫我们使劲哭，我家院里院外堆满人，村长和一位镇干部双手抱肩，正等着我们交出火化证。爸爸平安入土后，我们全家人才算送了一口气。
我二哥没有了，我爸爸也走了，我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失去两位亲人，心情温度降到最低点，干什么事也提不起精神，确实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我甚至不想跟任何人交流。
其实爸爸和二哥他们并没有走远，因为我时常能看到他们，有一次二哥对我说，他和爸爸开了一家早餐店，主营包子油条和豆浆，二哥还说爸爸准备建造几几座房子，其中一处院子是给我预备的。（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