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它一直都在
阿布站在废墟前,看着昔日的老宅消失不见,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曾经,这座两层小院承载了他太多的酸甜苦辣,和喜怒哀乐。
他环顾四周,想要找寻封印记忆的东西,一只流浪狗站在废墟里与他双目对视。
白色的毛发,由于疲于奔命的流浪,早已狼狈不堪,阿布想,它之前或许是一只富裕家庭的小宠,只不过城镇化建设的进程,让很多人丧失了精神上和实质意义上的家园,它就这样被遗弃了。
对视的瞬间,阿布似乎感到了一种孤独和无助的气息,似那原始的炊烟,在废墟上空袅袅升起。
这突然使他想起了二黑,不由地心头一颤。
二黑,公犬,一只德国牧羊犬和中华田园犬的后代。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它把头蜷缩在毯子里,伴随着呼吸,身体微微颤颤,黑灰相间的毛发起起伏伏。那一刻,阿布就喜欢上了它。
起初的日子,二黑并不活泼,吃食儿和睡觉时都战战兢兢的,在提防着什么,俨然一副渴望母爱的样子。
家里那只名叫奶牛的猫,对这个初来驾到的家伙,充满了敌意,一个不注意,就是一顿乱抓,好多时候在一阵惨叫声后,阿布都是从沙发下面找到满眼委屈的二黑,摸摸它的头,安慰一下受伤的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凄惨的叫声越来越少,换来的是大人们的大声呵斥,二黑不仅把奶牛驱逐到了高处,还把家里的纸箱和瓶瓶罐罐搞得乱七八糟。
沙发下面,床上都是它行凶作案的现场,对此,阿布却是满心欢喜。他喜欢这样的二黑,甚至还教唆它去教训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猫。
毕竟,阿布的手上还留有和奶牛亲密接触后的疤,他恨死它了。
日子在鸡毛蒜皮里经天纬地,时间在嬉笑怒骂中白驹过隙。
奶牛和二黑,这对冤家,也从末忘了仇恨,冤冤相报,没完没了……
转眼之间,二黑已经一岁了,德国黑牧的身姿已初见端倪,眼神和跑动里充满了霸气。
嚣张跋扈的奶牛,早已俯首称臣,一见到二黑要不迅速蜷缩,要不一溜烟儿逃之夭夭。
二黑最厉害的当属锁喉功,凭着这个杀手锏,阿布带着二黑,称霸了家门前那条街。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麻烦事儿,三番五次,从邻居那里听到的竟是二黑的光荣事迹,追鸡撵鸭,争强斗狠。
生平第一次,二黑被锁上了铁链,关在楼上,不得出门。它那里是安分的主儿,咆哮,怒吼,铁链被拉的嘣嘣响。
害怕二黑被圈坏了,阿布背着父母把二黑放了,恢复自由的二黑,像发了疯似的四处奔跑,动不动来个急刹车,似乎宣誓着,二黑子又回来了。
阿布看到它这个样子,开心地笑了。他知道,它是向往自由的,和正常人们一样,渴望天地。
上大学的几年里,阿布和二黑聚少离多,可不管阿布离开多久,只要他一出现在街口,二黑总会快速冲过去,接下来就是好一阵耳鬓厮磨,诉说相见后的喜悦。
从父母那里,阿布听说了关于二黑的很多事迹,言语间,他感觉到了父母对二黑早已接纳,而且十分喜欢,很多时候都愿意带着它一起。
最让阿布为之动容的是中间发生的两件事。阿布家里那时还有几亩地,由于常年黄河水短缺,灌溉就不得不使用井水,以致于常常要作业到深夜。像往常一样,阿布妈收拾完,就回家去了,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当晚饭过后,阿布爸准备喂二黑的时候,发现找不到它。这可愁坏了二老,就赶紧出去找。
结果,在田间地头找到了二黑,它趴在地上,脸朝向远方。后来,阿布知道了它在等主人一块回家,只是阿布妈忘记了喊它。
还有一次,阿布妈再家里做饭,忽然二黑来到了跟前,后腿上淌着血。
阿布妈想着给它止血,它却跑开了。阿布妈不放心,跟了上去,就这样二黑带着阿布妈跑了两三里地,在一个建筑工地停了下来。
建筑工地上有七八个光膀大汉,二黑却对着他们疯狂地吼叫,不一会血把地染红了一大片。
阿布妈咒骂完那帮混蛋,带着二黑回了家。由于失血过多,二黑和命运挣扎了大半个月,不吃不喝。
阿布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会泪流满面,它虽不是人,却有着人一样的情感,它知道谁是好人,谁要害它。
还好,二黑挺过来了,只不过腿上留下了碗大的疤。
二岁,三岁,二黑日渐成熟,毛发顺畅,有种威武雄壮,它如一位好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陪着阿布爸妈散步,劳作,嬉戏玩耍。
毕业后的时间,阿布很少有机会回家,他对二黑的思念,却从没未间断,每次和父母通话,他总会对二黑嘘寒问暖一番,虽然它不言语。
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多半是邻里亲戚朋友中不幸的。二黑还是会闯祸,奶牛依旧回躲着它。阿布爸妈出门,它还是陪伴左右。
世事无常,人心叵测……
终于,有一天半晚,它还是出事了。
邻里家老人去了,阿布妈去问候,鉴于人多事急,二黑就被留在家里看家护院。
回来的时候,阿布妈习惯的喊二黑进食,却迟迟不见回应。
不好的念头闪过阿布妈的大脑,因为这条街这段时间丢了好多只狗。
谁料一言成谶,二黑自此再无踪迹……它丢了。
关于二黑的消失,后来阿布妈听人说,那天半晚他见到过几个陌生人在门前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
阿布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子,他骂这世道猪狗不如,总有帮人类界的畜生在散发恶臭。
突然,流浪狗跑了过来,把阿布吓了一跳。它嗅了嗅阿布的裤脚,扭头又走开了。
阿布也不知道他在废墟前站了多久,半个小时,抑或一个小时。
他希望时间可以倒流,他想再抱抱二黑,顷刻间眼角淌出了泪花。
是啊,二黑连尸体都没曾留下,它究竟去了哪里?
阿布望了望头顶的天空,云淡风轻,他走向小狗,抱起了它。
其实,它一直都在。不曾走远,不是嘛?
其实,它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