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记| 无“观”一身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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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将消,白露将至。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白露既是节气,更雍容着秋季天高水阔的笃定。池塘里的残荷滚起水晶般的微光;原野上的秋草悬挂起颗颗莹润的白玉;墙角的蜘蛛网也沾满了亮白的珍珠。
草木无言,天地大美。每一滴熠熠生辉的白露,都凝结着万物对四时浓烈的爱。这个承载着千年诗意的节气,果然“胜却人间无数”。
这时的观,是出离于纯粹原始的“观”——秋高气爽的云天下,没有目的,只有愉悦;没有“期待”的点,只有合一的圆融;没有展示的需求,只有无边无际的壮美。
当这种无“观”的状态出现时,我们就安妥地活在了当下。不为过去焦虑,也不为未来忧惧,眼耳鼻舌身意所住,都是当下。
当下那一朵云的逍遥,当下那一朵花的开阖,当下那一条鱼的嬉戏,当下那一滴露珠晶莹的光芒……
这时候,“观”仅仅是我们六根触及到的世界——如果用通用的信息表达出来,可以是由文字组成的想象空间,也可以是由各种线条组成的画面——这时候它进入了“观”的另一种释义“情景”。
当然,“观”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我们,它会摇身一变,化身观念、想法、认识、看法,隐藏在我们脑海深处,不时跑出来指手画脚,批示评判,于是我们对眼前的世界就产生了种种猜想和臆测。它们在六识里吵吵嚷嚷,争长论短,但越是矛盾凸显,头脑越感觉到它存在的必要性,若丢失了这“观”念的指引,自己岂不是成了流离失所的孤儿,茫然得不知所去?因为头脑固执地认为,那个深植在心底的“观”念,是心安全的篱笆,倘若打开它,就会让心失去安放之所,暴晒在太阳底下,我们承受不了那种灼热的痛。
于是,无数的冲突、矛盾在这种执念里挣扎、纠结,搅得脑瓜子疼。
脑子疼还是轻的,一旦这“观”念固定下来,从自以为认知的洞窟里被挖掘出来,兴冲冲地以为捡到了智慧之宝,兴冲冲地用之于生活各境,结果恰如背负了一台衡量标准的机器,束缚了我们自由广博的“心”,让我们摒弃了一万种的可能,却苦哈哈地拽着那狭小的视角,以为自己看到了整个世界,甚至以为自己掌控了这个世界。
所以,佛陀说的五毒里面,“痴”最要命。
由是,想到当“观”由六根向外扩张的路径闭合,往内延伸时,会“观”到什么?
一定是有念的造作,会看到念头像浪头一样一波一波涌起。这时候会有觉受,升起某种情绪,但我们的答案不是情绪,而是情绪的上游,溯游而上,看到那个本自的东西,而不是被情绪带走,跟着这些情绪的内容去分析、去注意、去反应,那么无论念头是什么,只消静静地看着它一波波涌起,打个花头就退下了。
想要看到这些其实毫不费力,当我们六根顺随因缘融入当下,也就进入了“观”的状态。如果一定执着内在有个我,有个出于内在需要的视角,有个不容侵犯的安全地,那么首先要试着放下,放下被执着熏染的念头,抻开被扭曲的心灵,那么前面提到的“观”——观念、想法、认识、看法便无处落脚,自然会消失,从虚无中来回虚无中去,而我们的心始终如如不动。
放下“观”,让心彻底安静下来,当熏染被清除,扭曲不存在时,心才能恢复清晰、纯净、完整、纯真的“本自”状态,无“观”一身轻,心变得高度敏感和警觉。
这时我们或许才能体味到无观之观是什么。它不经过头脑趋利避害的算计,没有看法、认识的束缚,是一种并没有刻意的观却清晰自己在观的洞见,是一种知道自己痛苦不堪的不痛苦,是一种抓不住自性却照见自性的觉察。
它无处不在,又隐而不见,在轻盈的露珠上,在轻妙的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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