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

2022-11-13  本文已影响0人  井叶

皇甫定一做了个梦。
梦里他看见父亲穿上龙袍坐在龙椅上,脚下是一众叩首臣服的大臣。而皇上身旁,太子的那个位置空着。
皇甫定一醒了过来。
浑身上下就和散架了一般疼,还好动弹不得,否则以他的作风,早想办法离开了。
唯一能转动的眼球巡视着这个不算太大的房间,简单的陈设掩盖不了主人的品味和富贵。目光最后定格在了抱着自己胳膊的那个男人,自己睡过去前最后看见的那张脸,如同镜子一般的显现出的自己的脸。
“这次还打算再睡过去吗?”说话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里的一位中年女人,十分干练朴实的打扮。定一不确定是自己太虚弱还是对方轻功太了得,自己竟然完全没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女人右手随意一挥,定一发现自己能动了。
“这也不是我能决……咳咳咳……咳咳……”
抱着自己胳膊的男人醒了过来。
“呀你醒啦!之前你明明睁了眼的,我看的真真的,谁知道你白眼一翻又睡过去了。”男人的声音也和他神似,只是带着一股浓浓的东北口音。
“药在厨房煎着,你去看着点。”女人对着男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放开了他的胳膊,一溜烟跑没影了。
“你们母子两个的轻功了得。”定一趁着两个人说话的功夫把气喘匀,再开口说话底气也多了几分。
“定一公子过奖了。”女人坐在床边,伸手把刚才自己儿子撒手时掀起的被角掖好。“叫我三娘就好。刚才那是我儿子,展堂。”
“白密使的事,定一略有耳闻。不知今日您和令郎出手相助,是有何目的?”
三娘大笑。皇甫家长子的为人果然如传闻一般谨慎周密。
“定一公子大可不必如此防备,到了我这儿就和到了自己家一样。先把身子骨养好了,我们再说为何救你的事也不迟。”
定一咳了几声,没再接话。他这身子骨什么样他最清楚,哪里还有养得好的那天?
“这几日你先安心住在这,等身体再恢复些可以出门了,我让我儿带你离开京城,去个僻静地方好生休养。”
无事献殷勤,必然有诈。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现在定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能进六扇门的人,怎么可能是要犯呢?你要是不信的话,等会儿我儿端药回来你问他。”三娘起身,看着定一的脸,又补上一句,“那小子对你才是真上心。三天三夜没睡,以往只有‘六扇门来了’几个字才能叫醒他。”

白展堂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的公子哥两眼微睁,平躺着盯着床帘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他把碗放在床头旁的小柜子上,听见响动的人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嘿!你老实点别动,我扶你起来。”
两只手匆匆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展堂立刻伸手,小心翼翼地扶起定一。之前背着的时候就觉得这男人太消瘦,现在更加确认了这人身子骨就是比同龄人要弱,加上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说不定这样子连秀才都打不过。
没来由的心疼。
“……是我就这么架着你喂你,还是你自己靠在床上我来喂你?”意识到心里的起伏,展堂被自己吓到了,说话前犹豫了。
怀里的人挣扎了几下,没挣开。
“我只是受了伤,不是……咳咳咳……残……咳咳……残废了。”
展堂叹了口气,松开他让他自己靠在床头,看他坐定再端起药碗递给他。
“当心烫,刚煎好的。”
定一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碗,立刻又缩了回去。
“稍微凉一会儿再喝吧。我现在有事想问你。”
展堂没回答,端着碗和他对视。
“我不会再寻死了,药我一会儿一定喝。就算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咳咳咳……我也喝。”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展堂瞪眼看着定一,满脸的疑惑直白的表现出来。
“可能是看人多了吧。你早就在大殿的柱子后面躲着了,那道惊雷你一定看见了吧?”定一看着眼前人越发惊讶的表情,笑了。“我就算再怎么惊讶……咳咳……也不会像你一样全写在脸上。看着自己的脸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挺有趣的。”
“你也发现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了啊?”展堂放下碗,两只手捏着耳垂降温。“那天我早就在大殿那边猫着了,想着找到机会就把你点住扛走。结果我刚想动手,就看你不要命的举剑引雷,吓死我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活着离开……咳咳咳……”
看着定一这一咳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展堂伸手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好了好了不说话了,你先把药喝了!碗见底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再答应你的。”
咳停的定一也没再反驳,端起药碗慢慢喝了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的人乖乖喝着药,展堂强压下心中所有的疑惑。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先让他把身体养好再说。

白展堂已经在六扇门门前来回踱步半个时辰了。通报的人早都回来了,就是迟迟不见来接的人的人影。

两天前小郭收到父亲寄来的家书,扔下笤帚就跑回自己房间了。拆开信封发现里面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刚劲有力的字迹写了“展堂”二字。
“老白~你看看这是不是三娘给你寄的信?。”
正在大堂跑堂的老白听到了,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女寝。
“我娘给我寄信,怎么还会夹在郭巨侠给你的信里?”老白一把抢过信封撕开。
“这信封上你的名字是我爹的字迹,但是我爹也没理由给你写信,可能是你娘让我爹一起寄来的吧。”小郭把自己的信放在一边,凑过来想看看老白手上的信写了什么,可是慢了一拍。
“小郭,这几天店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老白一脸严肃的说完这话,一闪身就不见了。
“哎!老白!你要去哪里啊!”

二楼,佟湘玉房间。
“去京城?是不是三娘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展堂扶住湘玉的肩膀,让她不要激动。
“手头的案子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娘让我去帮个忙。几天我就回来了。”
“……你答应过我不撒谎了。”湘玉看着展堂的双眼。
“……我真的几天就回来了。”展堂心虚的扭头,避开湘玉的视线,“你把免罪金牌给我,我要带着走。”
“展堂……”湘玉轻声叫了声他的名字,无奈叹气,起身去柜子里拿牌子。
接过牌子的时候,展堂顺手拉住湘玉的手腕,把人带进自己怀里。
“有什么想要的,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你早点回来就行,给小贝带一串糖人吧。”
“都听你的。”

脚步声传来,终于有人出来了。
“老白!好狗不见了!”
“追风大人好久不见。近来如何?”
“托你的福,大案要案少了很多啊。”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寒暄着走过门口的守卫,进了门之后立刻收起了嬉笑的表情。
“所以盗圣会来六扇门,果然是出了什么事吧?”追风压低声音问白展堂。
“你不知道?”
追风看了白展堂一眼,确定他不是随口一说。
“我只知道师傅最近几天老在自己那间屋子里窝着,只有三娘进得去。”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就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门前。
“三娘先前刚进去,你敲门吧,我先走了。如果有我和红绫帮得上忙的,一定开口。”
“……还是别让展捕头知道我来了吧。”
“……好。”

“白兄?白兄?”
定一把空了的药碗放回小柜子上,看见眼前人盯着他的脸出了神,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啊?你喝完啦?”回过神的展堂瞥了眼碗,确定他是真的一滴不剩喝完了。
“这药的味道有点古怪,什么方子?”
“你不会想知道的,喝就是了。反正你现在这模样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展堂不耐烦地摆摆手,明显对药的来由不想多说。
“有你这么安慰病人的吗?”定一皱了皱眉,虽然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你需要我安慰吗?我可不觉得敢让雷劈的人能被我这么几句话就吓得不想活了。”展堂看着眼前这个虚弱但是依旧不失气势的人,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硬撑着你不累吗?”
“是啊,不累吗……”
想着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生病,练功,替父亲夺位,一刻都没有闲下来过。
“唉唉唉,你可别哭,让我娘见了又得点我。你是贵客,不能让你受委屈。”发现定一低下头,展堂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道歉,“你别在意啊,我这人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说的没错,我以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对人总是多加防备的自己,竟然会在一个认识不超过一个时辰的人面前卸下所有心防。而且到现在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瞧我这脑子,还没自我介绍呢!”展堂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我叫白展堂,白璧无瑕的白,展翅高飞的展,堂堂正正的堂。”
“在下皇甫定一。”
“你……你就是太尉的大公子!这么说江湖上传的太尉要谋权篡位是真的?”展堂一下子站起来,伸手指着定一。
“你之前在柱子后面的时候没听见我们说话吗?”定一也很奇怪,这个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就对自己这么好?
“太远了我根本听不清……我也是稀里糊涂的被我娘哄了,啥都不知道就去找你了。”展堂摇摇头,又坐回了床边。
定一看着展堂,看上去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你这么听你娘的话?”
“你不也对你爹百依百顺吗?”
话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展堂习惯性伸手想拍定一的肩膀,半路想起来对方还虚着,就改成了握手。
“既然有缘,咱们就拜个把子吧,我当哥罩着你怎么样?”
“你怎么就知道你比我大?”
“那你说你多大?”展堂也不服气,对方看着就比他要小,身子又弱,争什么大哥啊。
“我今年二十有五。”
“哪天生的?”
“正月初九。”
“我们居然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什么时候出生的?”
“午时。”
“嘿嘿,哥哥我比你早,我是子时生的。来来来叫声哥哥我听听。”展堂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不要。”定一毫不犹豫的拒绝。
“叫哥哥。”展堂依旧不依不饶。
“不叫。”
“叫哥哥。”
“就不。”
“叫……”
“不……白兄你怎么了?”
下意识接话的定一看着突然定住不动的展堂,探出头往门外看,三娘果然在。
“别占定一的便宜,叫名字。”
展堂使劲眨眼,三娘挥了下手。
“娘啊,我这小蛮腰……”解了穴的展堂揉着腰,夸张的叫着。
“欺负伤患你还有道理了?”三娘把脸一板,展堂立刻闭了嘴。“安静点,否则就回自己房里。让定一好好静养。”
“这几天我就呆在这儿不走了,晚上我就和定一睡一张床,万一有点什么状况我好照顾他。”展堂边说,边扭头对定一使了个眼色。
“睡一间房可以,但是你不要和我睡一张床。”定一说话的时候看着三娘……背后刚来的那个抱着被褥的丫鬟。
“弟啊,你忍心让哥哥大冬天睡地上吗?”展堂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右手捂着心口,左手搭在定一肩上。
“三娘舍得就行。”定一回答的干脆。
展堂还没来得及回话,三娘就拿过丫鬟手里的被褥,直接丢了过来,砸在展堂身上。
“本来就打算让你在这儿打地铺。”三娘说话的时候似乎在憋着笑。
“娘啊!你居然和定一合起伙儿来坑我!我可是你亲儿子啊!早知道就不把他捡回来了,哼!”展堂抱住散开的被褥,只露出双眼睛,眼神幽怨。
“多谢哥哥的救命之恩。”
定一刚说完,三娘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干儿子看来比亲儿子懂事。”
“……算了算了,看在你叫我声哥哥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打地铺吧。”展堂把团成一团的被褥往定一床上一扔。
等三娘一走,展堂又开始了之前没完的唠叨。
“你看你刚才叫哥哥叫的多顺啊,干脆就一直这么叫着吧。”
“白兄你怎么和个五岁小孩一样?只是个称呼而已,何必如此在意?”定一还是不想叫展堂哥哥,总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妹妹。
“……那也别叫‘白兄’,太见外了。我叫你定一,你叫我展堂。这总可以了吧?”展堂终于放弃了“哥哥”这个称呼。
“……展堂。”定一试着叫了一声。
“定一乖!让展堂哥今晚就睡你旁边吧~”听到定一叫自己名字,展堂一高兴,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床上挤。

“啊!!!!!!!!”
三娘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喝茶,就听定一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
“少爷他没有事吧?”一旁的丫鬟担心的问。
“要是连个伤患都打不过,就别说是我亲儿子了。”猜到发生什么的三娘依旧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跪在地上铺被褥的展堂不时伸手揉揉自己白天直接着地的臀部。
“你也不至于疼一整天吧?”
没有回答,展堂仍然埋头认真铺床。
白天的时候展堂非要和自己一起挤床上,他下意识就伸手一推。展堂没想到定一会推他,还在床沿挣扎的他一个不留神就摔到了地上。
“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不禁推。”定一立刻道歉,只不过觉得这也是展堂自找的,所以表情大概是不太诚恳,他猜,否则地上坐着的人怎么会一脸的不高兴。
“你给别人道歉都是这个样子吗?感觉错的是我一样。”展堂小声嘀咕着,揉着臀部站起来。“不想一起睡就不睡了。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和先前的热情自来熟判若两人。
“我是不是……惹他生气了?咳咳咳……”定一看着慢慢离开视线的背影,自言自语。
中午晚上的饭和药都是白天见过的那个丫鬟送来的,说药是少爷煎的饭是太太做的,让他趁热都吃了。这一天展堂再也没来找过他,一直到刚才拎着一个汤婆子回屋,二话不说塞进他的被子里,然后把白天扔上床的那套被褥扔地上开始铺,铺完躺下,展堂都没有说半个字。连自己的“谢谢”都没回。定一想说“油灯还没灭”,就见展堂使了招隔空点穴把油灯灭了。然后整个人窝到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
还是应该要说点什么。
“展堂,睡了吗?”没动静。
“白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再一次道歉。”还是没动静。
“……哥,你说句话。”
地上的人翻了个身,月光正巧打在脸上,一双眼在黑夜中亮亮的,盯着他。
“我没怪你。”
定一听到这话愣住了。
“你现在需要静养,我又忍不住不说话,所以就只好避着你了。”
“……说你什么好。”定一的语气里满是无奈。眼前这个自称他哥哥的人,一举一动和以前宠着紫烟的他别无二致。
“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睡吧,不舒服的话喊我。”展堂说完这话就闭上眼睡了,依旧是侧身面对着他这边。
还真有点哥哥的样子,明明看起来不是一个非常靠谱的人。

定一是闻着药味醒过来的。
地上的被褥收拾好了放在他脚边,上面放着一件厚披风。飘着烟的药碗在小柜子上,再远一点的小桌上翻着脸盆毛巾还有冒着热气的早饭。看起来展堂应该离开没多久。
起床这个动作比定一预想的要轻松,除了几天没活动的僵硬感。他坐在床边稍稍活动下就下了床,洗漱完吃完早饭再喝了药,展堂还是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那觉睡了多久,受那么重的内伤,现在都可以下地活动了。趁展堂不在,应该可以出去走走熟悉下环境,免得等他回来,一定是碎碎念说不可以下床好好躺着养伤养病然后把他点住扛回床上盖上被子。
想到这,定一忍不住笑了。

白家的宅子不大,这个点没有人在,安安静静的倒也不显得太冷清。定一兜了一圈没什么特别收获,他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打算出去转一圈。
“哎!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刚推开宅子的大门,定一就看见一位扎着红头绳的女捕头正抬手打算敲门,门开的时候她没停住手上的动作,敲在了他身上。
“这位姑娘,我想你认错人了。白家母子都不在,你晚点再来吧。”
“……白展堂,你这是唱哪出?”女捕头跨过门槛走进来,定一没拦,只是退后一步。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白展堂。”定一再一次解释。
“……怎么瘦了这么多?和佟掌柜吵架回娘家来了?”女捕头明显是没听进定一的解释,伸手就想拉他的手。定一只好连连后退,和她保持距离。
“我真的不是白展堂。姑娘你要是有事……”
“别胡说,我和湘玉的感情好得很。”
定一正愁怎么解释,展堂就回来了。女捕头听到声音回头,随后张着嘴来回看了他们两个好几眼。
“这也太像了吧……”

给红绫和和自己倒上刚泡的茶,再给定一倒上一杯热水,不出意外看见定一盯着他的茶杯看。
“看什么看,茶叶性凉,你就给我喝热水。”展堂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看定一端起茶杯小口抿着白水,样子比自己喝茶的还要文雅。
“真没看出你还知道点养生之道。”红绫也小口抿着茶。
“这不是要照顾定一吗?就这么一个弟弟,总得多讲究点。”
定一挑眉,看了眼一本正经胡说的展堂。想他大概是怕照顾自己不周再被三娘点,不过没有说出口。
“你看你哥哥,明显就是在胡说八道。”无视一旁展堂“大老爷们就不能讲究了吗?”的辩解,红绫笑着放下茶杯,站起身,向着定一做了个抱拳的动作,接着说:“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定一兄见谅。我叫展红绫,六扇门的女捕头。”
定一也起身,抱拳回礼。“叫我定一就好。天下第一女捕头名扬江湖,今日得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一句话说的红绫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也是最近才刚有了点破案的功绩。
“那你就叫我红绫吧。定一你比你哥会说话多了。”
“你们都怎么回事?咋都偏心定一啊!我哪点比不上他了?”
“还和弟弟争宠,一点哥哥样子也没有。”
“红绫说的极是。”
发现两个人直接无视了他,展堂只能一个人赌气喝茶。

红绫是来找三娘的。手头的案子走了死胡同,因为犯人也是女性,所以就想找同为女性的三娘探讨一下。
“我娘没在六扇门?我看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啊。”展堂捧着瓜子罐嗑瓜子,递给红绫一把。
“我也要吃。”定一刚伸手要拿瓜子,就被展堂拍了回去。
“瓜子上火,你身体不好别吃了。”
定一实在是没忍住:“凉的不能吃热的也不能吃,你这管的也太宽了。”
红绫被这兄弟俩逗笑了,把自己的瓜子分了一半给定一。
“我在六扇门找了一圈没见她,就让慕容嫣留着,万一三娘回来了直接带她去看案子。我就来这找了。”
“我给你送来的人不错吧?”
“我以为你已经扔了它了。”
当时看见小姑娘带着她的判官笔来应聘,红绫二话没说就录取了她。现在六扇门算上一直说着要退休却一直退不下来的三娘,也就三个女捕头。以前有女犯人就只能三娘去逮人她来审,现在多了个人,活儿能稍微轻松点。
“要不你和我们说说案子,我们也帮着想想。”
展堂吐了嘴里的瓜子壳,和说话的定一两个人对视一眼,一齐看向红绫。
“好意心领了。不过女人心海底针,我就不麻烦二位公子了。”红绫摆了摆手,“要是女飞贼的话老白你还能帮上忙。不过这女人可是杀了自己哥哥啊。”
“我也有妹妹啊。/可能抓错人了。”展堂和定一一起开口。
“定一你说抓错人了?什么意思?”对到处都有亲朋好友的展堂早就见怪不怪了,红绫更好奇定一是怎么想的。
“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展捕头就当我刚才没说过话吧。不过还是要仔细调查,除了妹妹,还有她身边的人,说不定她是为了要替谁顶罪才认罪的。”
红绫还想再问下去,就感觉老白在桌子下的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对她使了个眼色。
“那你就赶紧回去吧,说不定慕容姑娘已经带着我娘去看案子了。”
“啊,好。那我就告辞了。老白你记得替我向客栈里的人问好啊。”
“一定带到,放心吧。”

送走红绫,定一实在架不住展堂的一片好意,只得让他搀着回屋。
“那件披风是我娘给我准备的,你穿着果然还是有点大了。”
回屋之后定一坚决反对再躺回床上,展堂没办法,只好应下,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小桌两边。展堂把定一的披风解下,叠好之后放进柜子里,顺便又拿出了一个布包。
“给你准备的。你那把剑在我娘那里收着,回头等她回来我去拿给你。”
定一打开包裹,里面是几套新衣服。
“面料肯定是比不上你以前穿的,不过咱这个穿着舒服。”见定一看着衣服皱眉,以为是他嫌弃衣服,展堂赶紧解释。
“你们这是,看我能活动了,要下逐客令了?”定一也没多看衣服几眼,又原样打包好,放在桌上。
“逐客令?不会。”合着这小子以为要赶他走,“哥哥是打算带你去个好地方,那儿安静,你好好养病去。”
“那给我新衣服干什么?我穿你的就是了,样子也挺好的。”定一想起三娘是和他说起过,要他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安心养病。只不过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白家母子,或者说六扇门,费这么大力气救他再把他藏起来替他治病,到底为了什么?
定一说完话,发现展堂的脸色突然一黑。
“我们两个身形相似,穿一样的衣服有问题吗?”这句话说完,展堂的脸更黑了。
“还是你不喜欢别人穿你的衣服?我都不嫌弃你介意什……”定一话还没说完,就见展堂的脸已经黑的和包公一样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展堂的声音听上去……有火药味。
“我又说错什么了?”
看定一的反应是真没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话,展堂叹了口气。
“你觉得,162和126能穿同一件衣服吗?”
定一眨了眨眼,没明白展堂说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你披我的披风都已经大了,再穿我的衣服,这大冬天出去不是兜风去吗?你本来就身子不好还吹冷……”
“你是说体重啊,我还没126……”恍然大悟的定一打断展堂的碎碎念,话还没说完就被点了穴。
“这么大个人这么轻还好意思说!你这么折腾自己哮喘能好就见鬼了!”被戳到痛处的展堂收回手,“哥哥今天要给你好好上一课。和我就算了,你要是和其他人讲话还这么直这么狂,迟早要被套麻袋打闷棍的知道吗?”
定一看着展堂的脸。
“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说话这么冲。别和我说你是靠武力,就你这哮喘,以武服人你有这本事吗,啊?”展堂手指着定一,后者眨了眨眼。
“哥要带你去的是家黑店,你要不收敛点,当心掌柜的小姑子看你不顺眼,叫杂役给你菜里下蒙汗药。”
定一没再眨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展堂。
“和你说的记着没?”
定一眨眨眼。
“葵花解穴手。”
刚一解穴,定一就捂着嘴咳了起来。展堂见状,赶紧去倒了杯热水端来,拍着定一的背帮他顺气。
“你看看,我刚才都没用多大力,你就这样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多注意一点……没事吧?要是不舒服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定一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冲着展堂摆了摆,示意自己没问题。

“先告诉你一件事。以我受伤之前的武功,三招之内你要是没点住我,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刚和你说了,说话不要这么狂。”
“我没骗你。”
“……”
展堂和定一对视,几秒之后展堂先移开目光。
“行行行,你武功高,我信我信。”展堂随意抱了拳对着定一拜拜,语气特别敷衍。
“你要是不相信,等我内伤彻底好了,我们两个堂堂正正的比试一场。”
看着突然认真起来的定一,展堂有点心虚。他看上去真的是很有把握的样子,散发出来的那股傲气还挺有压迫感的。
“你都说了要堂堂正正比试了,在你哮喘治好之前我都不会和你再动手了。”刚才定一咳成那个样子,展堂实在不忍心再点他。
“那就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不要放水。”
“弟弟啊,要不说你就是太耿直……算了算了,这件事先不提了。你还有什么事想说?”展堂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人比试肯定不会太认真啊,点到为止就是了,难不成他还想下杀手不成?
“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家黑店养病?”
嗯,这是一个好问题。
“那黑店是你嫂子,也就是我媳妇儿开的,专门干黑吃黑的买卖,不是你想的那种黑店。有空我要给你好好介绍一下,咱们同福客栈那可是卧虎藏龙,不知道挂掉过多少来找茬的黑道中人……”
“所以你是靠你娘的名声混进店里当伙计的?”
定一一句话出口,哽得展堂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吃软饭的男人吗!”
“但是你的确长得挺白净的。”
……这是在变相说他是小白脸?
“我告诉你,我白展堂也是有来头的!”虽然不怎么光彩。细算起来,同福客栈黑吃黑的营生,应该就是从他和小姬开始的。
“那你在店里是干吗的?跑堂?”定一本想乘胜追击探探展堂的底细,但是怕他会支开话题说别的事,只好先挑不会踩雷的话问下去。
“你怎么看出来的?就因为我轻功好?”
“因为你的名字,跑堂的堂。命里注定的。”
展堂觉得,再这么聊下去,待会儿胸闷犯哮喘的就该是他了。

“对了,我们今天晚上就动身,越早走越安全。到时候我把我以前的夜行衣给你穿上。你现在先去睡一会儿吧,我去六扇门和我娘去打声招呼,问问她还有没什么事我赶紧给办了,好不容易才请假回来一趟。”展堂直接转移了话题。
“为什么要晚上走?”定一不解。
展堂摇摇头。“你都半个月没出去过了。皇甫定一现在可是悬赏榜上的红人啊,这个价钱直逼当年的盗圣白玉……”
定一伸手捂住展堂的嘴。“半个月?我睡了半个月?”
展堂斜眼看着定一,眼神里写满了“不然呢”。
“我居然睡了半个月?”定一把手放下,还是接受不了。
“那你以为呢?这半个月我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就在这儿伺候你。现在你活蹦乱跳了,让你叫我声好听的,你看你不谢谢就算了还老大不乐意的……”展堂翻了个白眼就扭过头不看定一了。
一时无言。
“谢谢你。”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异口同声向对方致谢。
“你谢我什么?”定一看着展堂,他好像……脸红了?
“……踏雪寻梅。”展堂半天才吐出个词。
“什么?”定一不明白。
“轻功,我娘教我的,一直没练成。之前救你跑路的时候突然成了。”
定一在心里赞叹了一番眼前人的轻功,但是面上还是平时那样略嫌冷漠的表情。“那你现在跑得过轻功第一的楚留香吗?”
是错觉吗?他似乎看见展堂听见“轻功第一”的时候有一瞬间表情突然间凶恶了起来。
“就他?这种只会耍小聪明的人,不就是长的嫩长的奶嘴甜会哄小姑娘吗!就他那个业务水平,连盗神都比不上,还好意思住别墅开游艇……”
这大白天的,哪来一股子醋味?
“展堂,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不过你都有家室有客栈了,还会在乎这些吗?”
“弟弟,你这是生在侯门家,不知道民间疾苦……谁会不喜欢钱多啊?”展堂轻轻拍了拍没抓住重点的定一的肩膀,一脸的忧伤。“你嫂子从来不允许我藏私房钱,每个月就给我二钱银子,喝个小酒听个小曲儿就没了。你看看这日子咋过?”
“我看你应该还挺乐在其中的。”定一想了想,还是没把“妻管严”的定论搬出来。
“自己选的媳妇儿,如花似玉风情万种的媳妇儿,除了宠着依着还能怎么办呢。”明明是无奈,展堂却笑的特别甜,看的定一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我想我媳妇儿笑,你傻笑什么啊?”像是小孩子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展堂的脸一下子板下来了。但转念一想,这还是第一次见定一笑的这么开心,比平时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多了,说出的话也就软了几分。
“没什么,就是看见你笑了,我也忍不住想笑。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你自己笑起来不也这样吗?自己对着镜子笑去。”展堂边说边起身,拿过书桌上放的一面小镜子放在定一面前。
“看镜子哪比得上看你来的真切?”
展堂愣了愣,回过神之后扭头就往外走。
“你你你快去睡会儿别出门,我我我我找我娘去。”
展堂走后,定一没急着去休息,而是拿起刚才展堂给他的镜子照了会儿。
他都没脸红,他脸红什么?

同福客栈里,气氛庄严肃穆。客栈的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字体精瘦的“今日闭门歇业”的纸。路过的人对着客栈指指点点一番,说着话摇摇头走了。
“这客栈里的跑堂都已经一个月不见人影了。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是啊,之前就看掌柜的一个人在大堂里跑来跑去的,一个女人家的也怪辛苦的。”

“愁死个人了,展堂咋还不回来啊……”
店里,佟湘玉坐在老榆木桌子的一头,摇着团扇。
“掌柜的,这大冬天的你不冷啊?还扇扇子?”李大嘴端着一盆黄瓜,边啃边在桌子的一边坐下。
“掌柜的正烦着呢。老白一个月之前匆匆忙忙就走了,连个信也没回来。”郭芙蓉拿着笤帚在大堂里扫地,刚说完就见掌柜的直笔笔地看着她,又接着说,“你看我也没用。信是我爸写的,牌子也是我爸签的,和我都没关系啊。”
“可是老白平时出门从来不带牌子的,是不是伯父要把牌子收回去……”吕轻侯正在柜台后面结账,听到芙妹的话从账本里抬头,不出意外收到掌柜的和芙妹的白眼。“……我就是随便猜猜……”
“我爹才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呢。”
店里三个人各干各的,掌柜的一手扇着扇子,一手揉着太阳穴。
“……小郭,你也好久没回家看过你爹了吧?”
掌柜的突然把扇子排在桌上,把三个伙计吓得不轻。
“安啦,最近江湖上除了皇甫家的事,其他一点风声都没有,老白不会有事的啦。”立刻明白过来掌柜的是想去京城找老白,小郭立刻打消她这个念头。
“那要是秀才去京城一个月不回来呢?”
“敢动我郭家的人,大概是活腻味了。”小郭拉下肩膀上挂着的毛巾,甩了几下。“姑奶奶一招惊涛掌过去,叫他悔不该当初!”
“我看我多半是被伯父扣住了。你老也不回家看看,他没事就写信来。”秀才拨弄着算盘,“我看要不我们就去一趟京城吧。你看掌柜的这么担心,连店都不开了。正好去看看伯父。”
“我爹给你的那张银票你利息攒出来没?你就敢带我回家?”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嫂子!白大哥回来啦!快开门!”

刚上学没多久的莫小贝又出现在了同福客栈附近。朱先生家里突然出了事,书院集体放假一天,邱小冬说要回家抱着暖炉不要和她大冬天去西凉河上溜冰,她就只能回家了。
路过市集的时候,眼尖的莫小贝一下子就看见了藏在人群里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大爷,红红的山楂立刻把她的馋虫全勾起来了。她吸了吸口水,把书包里刚拿到手的零花钱拿出来,刚准备迈开步子,就看见有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抢在她之前走到摊前,付钱买走了最大的那串。她刚想发作,就见那男人拿着糖葫芦转过身,和她对上了眼。
“白大哥!”拿着糖葫芦的人正是一个月不见的白展堂。
拿着糖葫芦的男人刚想开口,莫小贝先把书包扔给白大哥,然后自己也扑到白大哥怀里。
“白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被抱住的人僵住了。
“……小贝乖。你再这么抱着,我怀里的糖人就要化了。”白展堂慢慢抬起空着的手,揉了揉小贝的脑袋,听说有糖人吃的小贝立刻放开了他,从他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撕开纸就吃了起来。
“京城的糖人真好吃!白大哥最好了!”
“慢点吃。对了,糖葫芦你也拿着。我们……回家。”
白展堂跟在左手糖人右手糖葫芦的小贝身后,看着小姑娘一蹦一跳走在前面带路,心里有说不上的感觉。
就在这里安心度过余生,也许也不是什么不现实的事。

离大门最近的小郭听到小贝的声音,立刻冲过去拉开了门。
“老白你还知道回来!你知道掌柜的有多担心你吗?”
“就是啊老白,你说你也不写封信回来。”
“老白你是不是又找展捕头去了?”
“去去去,我三师兄和展捕头感情好着咧。”
“我……”
“这位先生……你是谁?”
掌柜的起身,双手撑桌,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白展堂。
“是我。”白展堂没有奇怪佟湘玉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听到她的问题,他走到她身边,刚想伸手,她就退到众伙计身边,一脸警惕的看着他。见此情景,本来站在白展堂身边的莫小贝来回看了两个人几眼,最后还是站到了佟湘玉身边。
见此情景,白展堂没有说话,只是背手站在原地。
“掌柜的你说什么呢?”秀才盯着白展堂看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这人到底哪里看得出不是老白了。
“是啊掌柜的。这不就是老白吗?”大嘴也是看了半天。
“别急,我来问问他。”小郭站到掌柜的身前挡住她,看着对面白展堂的眼神颇有几分当年雌雄双煞的气势。“你叫什么名字?”
“……黄豆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掌柜的,这人肯定是老白,别怀疑了。”小郭本来还想问点别的再说,听到这个名字立马确定了。
“可是……这人看我的眼神不对。”湘玉还是觉得不对劲。
“得了吧。上次老白和你坦白身份,你也说他看着不像。”大嘴啃了口手里的黄瓜,对掌柜的话不屑一顾。
白展堂见湘玉依旧怀疑自己,放下背着的手,绕过桌子走向众人。
“那就只能对不住了。葵花点穴手。”
话音刚落,大嘴啃黄瓜的动作就停住了。
“葵花解穴手……咳咳……这下总该信了吧?”
众人点点头,然后集体看向掌柜的。
“……展堂。怎么一个月不见,感觉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湘玉推开众人走到展堂身边,拉起他的手,感觉握着一块冰。“手咋这么冷的呢?”
“只是赶路……咳咳……累了,睡一觉就……咳咳……好了。”展堂放开湘玉的手,“你还说我,你的手不也是冷的吗?”
“我没事……小郭去收拾间客房,秀才去烧水,大嘴去做几个菜。”湘玉低头看了眼被放开的手,抬头又恢复了那个精干掌柜的模样,“让展堂吃个饭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
众人得令,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小贝,你怎么回来了?又把先生打伤了?”安排好白展堂的事,湘玉这才想起来问小贝怎么刚去上学没多久就回来了。
“先生家有事,我们书院今天放假。路上我就碰到白大哥了。你看嫂子,京城的糖人!白大哥给我带的。还有这个糖葫芦,也是白大哥买的!”
想起来是有说过让展堂给小贝带糖人,湘玉点了点头。

湘玉把菜送到客房的时候,白展堂刚洗完澡换了衣服。
“饿了吧?快吃饭吧。”湘玉把托盘放在桌上,替白展堂拉出凳子。
“馒头和炒鸡蛋,一起吃吧。”白展堂也替湘玉拉出凳子,扶着她坐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湘玉拿起馒头,撕了一小块放在自己嘴里。
“你说在西安看花灯那次?”白展堂夹了一筷子炒蛋,喂到湘玉嘴边。
湘玉愣住了。
“快把鸡蛋吃了,再举着就凉了。”见湘玉不说话也不张嘴,白展堂把炒鸡蛋送的更近了些,看着回过神来脸红的湘玉吃下去。
“你自己吃,不用喂我了,我不是很饿。”湘玉拿起另一双筷子自己吃起了炒蛋。

帮展堂掖好被子,湘玉拿起托盘,轻手轻脚出了门。
“怎么样?”大堂里众人看着掌柜的下楼,纷纷站起身来。小郭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出来。
“还是你聪明,蒙汗药就下了半边炒蛋。那人已经睡下了。”湘玉把托盘放在桌上,挥挥手让大家坐下。
“你那么确定那不是老白?”秀才瞄了眼楼上,还是不放心,“万一那是老白,知道你给他下蒙汗药,还不得和你闹?”
“那个人,绝对不是展堂。但是现在的问题是……”
湘玉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湘玉姐快开门!师兄他出事了!”
离门最近的大嘴赶紧开门,祝无双喘着气进门,拿起秀才刚只倒了一点水的碗一饮而尽。
“展堂咋了!你倒是说啊。”湘玉从位子上起身,看着喝完水光顾着喘气不说话的祝无双,急的不行。
“我……我刚从衙……衙门回来。师兄……他……他昨晚把白马书院朱先生家的藏书搬空了。刚才……刚才邱员外家也来报案,说是家里的藏书阁也被搬空了。”
店里的人听完无双的话,齐刷刷扭头看楼上,然后回头看无双。
“你怎么知道是白大哥干的?”
“你想啊小贝。邱小冬家你也去过,那么大个藏书阁,普通小毛贼能悄无声息地搬空吗?再说了,朱先生家的几个看门的我问过了,他们都是被点住了,等解了穴跑进房间看,那个小偷已经带着书从后窗跑了。两家人家的案发现场小六都看过了,没有一点可以查的蛛丝马迹。这本事,除了我师兄谁还有?”
“那小六现在在哪儿啊?”大嘴问了句。
“小六在衙门和娄知县汇报案情呢,我这不赶紧跑回来通风报信了嘛。你们说,师兄去京城一个月,回来就回来,偷一堆书是为什么啊?”
无双说完,就看店里的众人齐刷刷回头,看着楼上。大堂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

打破沉默的是秀才。
“掌柜的,这事复杂了。”他看向掌柜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老白?如果是,那些被偷的书在哪儿?如果不是,那他为什么和老白长得一模一样,还清楚知道老白的底细?”
“师兄回来了?”无双听秀才的话就想冲上楼。
“大嘴拦……”小郭话还没说完,大嘴就已经伸手拦住无双了。
掌柜的起身上楼,走到一半又停住,下楼。
“那男人还会点穴。如果不是展堂,我们肯定打不过。”
“但是那人刚才点我的时候下手很轻,我还能说话。指不定就是个会一招半式的冒牌货。”大嘴把还想挣扎着上楼一探究竟的无双推到长凳前让她坐下。
“现在的问题就两个。那人要是白大哥,那朱先生和邱小冬的书去哪儿了?那人要不是白大哥,他怎么知道要带糖人给我?”小贝刚吃完糖人,在吃糖葫芦之前为众人讨论的事做了个总结。
鼓掌声突然响起。
“真不愧是五岳盟主衡山掌门,总结很到位。”
听到声音的众人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展堂出现在了客栈大门前。小郭和无双立刻挡在其他人前面,摆出架势准备迎战。见此阵势,白展堂没有要迎战的意思,鼓完掌之后就把双手背在身后,看似随意的站在门前。
“那你们说,我究竟是不是白展堂?”
“你和师兄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无双还是刚见他,盯着他仔仔细细打量了半天,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假扮的还是真的。
“等等……你该不会又是三娘假扮的吧?”
秀才的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只不过马上就被白展堂否决了。
“我娘和展捕头在查案子,没空来。”
“秀才你就知道瞎猜,老白娘要点我下手哪儿可能那么轻。”大嘴提起三娘的时候满脸后怕的表情。
“……展堂,你愿意娶我吗?”
除了白展堂,店里其他的人都看向掌柜的,明白过来之后又看向白展堂。
“不愿意。”白展堂回答得毫不犹豫,面露微笑。和他一样笑起来的还有店里其他的人。
“是了是了,这就是老白了。”小郭收手,走到白展堂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白你这去趟京城,回来还给我们来这套。哎,见着我爹没?”
白展堂的脸上闪现出疑惑的神情,不过也就一瞬间,下一刻又恢复了微笑的表情。
“郭巨侠一直在忙,就没去……咳咳……没去叨唠。”白展堂手握拳放在嘴边,小声咳了几下。
“老白你是不是着凉了啊?之前就听你一直在咳。我给你找件大衣披上吧。”秀才往后院走,路过大嘴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背,“你给老白烧壶热水去。”大嘴便端着碗往厨房走。
“都不许走!”掌柜一巴掌拍在桌上。
“小郭你过来,这人绝对不是展堂,我确定!”
掌柜的刚一说完,店里除了白展堂,其他人都“呵呵”干笑,满脸的不屑。
“大姐,你就别多疑了。他都说不想娶你了,这不是老白还能是谁啊?”
佟湘玉没回答,只是走到白展堂面前,抬手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好仔细看着他的双眼。
“真的是一模一样。但你绝对不是展堂。”
女人抬起头,鼻尖都快碰到他脸上了。男人有些心虚,眼神下意识飘走,不敢与她直视。
也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能与这般佳人长相厮守。
众人刚想插话,就见佟湘玉与男人拉开三步的距离,接着说:“不过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女人离开,白展堂长舒一口气。笑了。

“怪不得展堂和我打赌的时候这么自信,果然瞒不过……咳咳……瞒不过你。”
听男人亲口承认自己不是白展堂,莫小贝第一个冲上前,挡在佟湘玉和男人之间。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也不和你废话了。老实交代,白大哥在哪里?”
“展堂他说有些事要去办,从京城回来的半路就和我分开了。不过听你们刚才的对话,我也大概知道他去干什么去了。”男人边说话,边抬手按下莫小贝摆起的点穴手,往店里其他人的方向走。
“龙门镖局的千金,芙蓉女侠,关中大侠,京城食神的传人,还有这附近最厉害的女捕快。同福客栈……咳咳……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前我还以为展堂能在这客栈里是因为三娘的名声,不过现在看来,盗圣白玉汤,还真是……咳咳……名不虚传。”
听到自己的名号还有老白的真实身份,大家都是一惊,心想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对他们的底细了若指掌。
“那,这位公子,请问你是……”
祝无双刚开口,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无双在吗?佟掌柜你大白天关什么门啊?”
门外话音刚落,刚才还一身傲气的男人瞬间就变了气场,小跑着上楼去了。
“别和燕捕头说我在这里,等他走了我再和你们解释。”
直到男人跑回自己的客房关上门,湘玉才慢慢的走到大门前去开门。
“小六,你敲门轻点,我这大门还想要咧。找无双有事吗?”
“无双你果然在这,快和我走,衙门人手不够了。”小六根本没听湘玉的话,门开了就往店里闯,拉着无双的胳膊就又往外走。
“小六你干什么啊?一惊一乍的,一点也没个捕头的样子。”无双甩开小六,理了理袖子,“你和娄知县汇报完了?”
“就是这事儿……哎对了,小贝和秀才你们也去,都去帮忙!”被甩开小六也不恼,发现秀才和小贝也在,看了看他们,就让他们也跟着一起走。
“什么事啊我……还是不去了吧。”
秀才刚接话,小郭就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扭头咬牙切齿的小声说:“一听说和某人一起去就高兴的不行了是吧?”。秀才刚才还很热情的语调瞬间转了个180°。
“我刚和娄知县汇报完,发现你不见了就想找来你,刚走到衙门门口,就看见两堆书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朱先生和邱员外跟着我一块儿出来,一看就说是他们的书。你说这贼也真是的,都分两堆了,还把两家的书混一块了。现在衙门大堂里大家正理着书呢,可是除了朱先生、邱员外、邱小冬还有娄知县,这衙门就没人认字了啊。”
“邱小冬也在!那我去!理完书拉着他去西凉河滑冰去!”
“也好,小贝你就和小六一起去衙门吧,去西凉河玩自己当心点,别掉冰窟窿……”店里的伙计看着一脸担忧的掌柜,一反常态的同意了小贝的要求。
还是秀才最先反应过来,截下掌柜的唠叨。“小贝你一个人去吧,无双昨天值夜班让她好好休……嘶……休息一下,朱先生在我就不去了。”话说到一半,小郭狠狠的扭了下他胳膊上的肉,秀才吃痛,但还是说完了话。
“……是啊是啊,小六你带着小贝去吧,我也不认几个字帮不上多大忙。好了好了,小贝把包带上,拿好糖葫芦,走吧走吧晚点回来没关系给你留饭。”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无双,推着一脸懵的小六和一脸高兴的小贝就出了门。

关上大门,终于才反应过来的小郭对着楼上大喊了一声:“下来吧!”
话音刚落,大堂楼梯旁的柱子之后探出一个脑袋来。白展堂抱着柱子,确定小六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之后才松手走出来。
“刚才谢谢大家了。”老白抱拳,对着大家道谢。
“……展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佟湘玉刚摆出阵势想好好摸清楚男人的底细,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立刻就变了态度。
“我刚回来,想敲门就看见小六气势汹汹走过来,我就从后院翻墙进来了。”老白刚伸手想去搂湘玉,就被站的离他最近的无双一把抓住右手臂折在身后,整个人被无双按在柱子上。
“双啊干啥呢这是?”老白象征性挣了几下,见无双没要松开他的意思也就不折腾了。
“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装成我师兄的样子!”
无双恶狠狠的语气并没有让老白有任何的害怕。“双啊,你先把师兄放开行不?昨儿晚上到现在我都还没睡过觉呢,没力气和你折腾。乖啊双,我还有正事要干,快放手。”
“不是老白,你说你回来就回来呗你整这出干啥?累不累啊?上次黄豆豆的事还没玩够啊?”大嘴啃完了最后一根黄瓜,一脸的不耐烦,“掌柜的你也是,一会儿说不是老白一会儿又说不是,你们俩到底干啥呢?”
“我觉得不能放,万一这个人不是老白呢?掌柜的虽然和老白关系好,但是也保不准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以前还把无双和芙妹看错过……呀你掐我干什么?”秀才还没说完,又被小郭掐了。
听到秀才的话,老白眼睛一亮。
“湘玉,你真的觉得刚才那个人不是我?”
“……那个人,说不愿意的时候在笑。你不会把不娶我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来看待的。”
“就凭这个?”
“……还有眼神,不够深情。”
听到这话,店里的人浑身上下都起了层鸡皮疙瘩,老白趁无双分神挣脱出来,下一秒就出现在湘玉身后,从背后抱住他。
“不愧是我的玉。”
“还有,那人浑身冷冰冰的,不像你。”湘玉的手盖在搂在她腰间的那双手上,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安。
“……他抱过你了?”听到湘玉这话,白展堂的声音瞬间低了几分。湘玉还来不及回答,就感觉腰上的胳膊搂的更紧了一些,展堂扭头,扯开嗓子对着楼上喊了起来。
“你给我下来!”
楼上没动静。
“皇甫定一!我数到三,再不下来我就点你了!听到没!”
楼上还是没动静。
小郭的表情突然难看了起来。“老白……你刚才管楼上的人叫什么?”
老白没听见小郭的话,自顾自的数了起来。“一……二……三!……我可真点了啊!你别以为我下不了手,快点下来听见没!”
楼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展堂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定一趴在炕上的小桌上,手边是他抱来的一沓子书,最上面的一本摊开着。看样子是拿着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定一?定一?快醒醒,这么睡着一会儿该着凉了。”
跟在老白身后上楼的众人就见他像哄孩子一样,弯着腰在定一耳边好声好气的喊他起床。
还是没反应。
展堂慢慢伸出手指,放在定一的鼻子下,感觉到有气息之后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没完全恢复好啊……这么大老远的赶路勉强他了。”展堂小声自言自语着,扶着定一靠着墙,把小桌和书都拿下炕,再让人躺平,替他盖上被子。做完这些事,展堂看着定一眉头微皱的眉头,知道是徒劳但还是伸出手抚了下。和湘玉说的一样,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等等,他不是要上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最后给当起保姆来了……算了算了,先让他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叹了口气,再打了个哈欠,展堂准备在炕上和定一挤挤小睡一会儿,万一定一有什么事他能马上知道,再说衙门那些书没个一天也理不完,他也就不用急着把这些书还回去。
刚转过身想坐炕上,展堂抬眼,只见堵在门口的人除了湘玉都是满脸八卦的笑容,所有人都看着他和定一。
“干啥呢你们这是?没事赶紧关门下楼,我也在这儿睡会儿,搞了一晚上搬运工作累死我了。”老白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一脸不耐烦的挥手赶人。
“老白,你该不会……嗯?”秀才说着,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老白花了几秒才理解秀才的意思。
“你才断袖!”
意识到自己刚才喊得太大声,老白瞪了秀才一眼,起身走到门前。
“你天天和大嘴睡一个屋还说我……行了行了都出去吧,等我们哥俩睡醒了再和你们解释。都散了吧散了吧。”老白一只手挥着把其他人都往外推,另一只手拉住的湘玉的手,本来都想问出个所以然的八卦群众看见两个人拉着手,立刻识趣的下楼去了。
“湘玉,我……”人都下去了,展堂又搂住湘玉,开口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先去睡一觉吧,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湘玉空着的那只手从展堂的怀抱里抽出来,拇指在展堂的眼睑来回摩挲。“去京城的事,皇甫公子的事,还有你偷书的事,都等你睡醒了再说。”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湘玉把展堂推进屋,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被褥出来放在展堂怀里。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去趟京城,回来带了个身子那么虚的逃犯,但是你既然答应过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我相信你不会反悔的。”

听到耳边传来鼾声,定一这才睁开眼。
炒蛋里有蒙汗药,他吃第一口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他这个从小灌到大的药罐子根本就不差这么几口,就算吃下去也不至于睡过去。装睡哄走了佟湘玉,他以为同样的办法对展堂也有用,可曾想后者见他睡着了,干脆直接躺在他旁边,真睡了。
定一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和展堂面对面。这点动静要是搁之前还在白家,早就能惊着一向浅眠还打地铺的展堂了,不过现在,身边的这个人依旧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察觉。到底是因为昨晚工作量太大真的累着了,还是因为这个地方让他有不会出事的安全感。
看在他不光偷了书还把医书单独翻出来再把其他书还回去的份上,就满足他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嚷嚷着要一起睡的愿望吧。定一再翻过身背对着展堂的时候这么想着。
闭上眼准备真的睡一会儿。耳边除了鼾声,还有刚才的那句“你才断袖”。
定一又睁开了眼。
无缘无故对自己这么好,展堂他该不会真是有“断袖之癖”吧?

心里有事就睡不着。
在炕上闭着眼侧身躺了一会儿,定一还是决定起来。他越过展堂下了炕,花了点力气把侧身的展堂放平,替他把被子拉好。看是看不出来,上手之后发现他还真是比自己沉了不少。
拉开凳子坐在桌边,定一拿起刚才自己看了没几页的书继续看。展堂搬回来的这些基本都是医书,有三四本讲轻功和点穴的,还有一本讲剑法的。
不知道在他醒过来之前能看掉多少。只是……
要是书上有写,他又怎么会病到现在?

下了楼之后,众人又围坐在了桌前,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干坐着。
“你们说,师兄大老远去趟京城,把一个朝廷通缉的重犯带回来干嘛?这要是给小六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出多大乱子呢。”
一炷香功夫,终于憋不住的无双第一个开口。刚才听见男人的名字,无双立刻就把他和通缉令上的人联系了起来。之前收到朝廷发下的通缉令的时候,小六还说要抓住他好去六扇门。她没接话,拿着通缉令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感。现在她才反应过来,原来画像上的人,就和她的白师兄一个样。
“怪不得老白要带着牌子走,原来是去抢人去的。而且从来也没听说皇甫公子和老白长得一模一样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郭第二个开口。她听她爹说起过这个人,太尉的公子,侍卫总管,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谋权篡位的事。
“不知道你们注意了没,老白搬回来的那堆书,基本都是医书。之前过中秋的时候老白不是说过想当个医生吗,这是真打算改行了?”秀才第三个开口,“还有,我刚才只是扯了扯袖子,老白他立刻就反应过来我在说‘断袖’,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可能反应的这么快,对……掌柜的你怎么了?”话没说完,见掌柜的神色不对,就没再说下去。
“秀才,啥是断袖啊?你衣服袖子不是好好的吗?”大嘴一直在想这事。
“……你们说,为什么之前会是小郭她爹写信叫展堂去?三娘为什么不写信?”湘玉还是对展堂为什么会去京城这件事心存疑惑。
“我也很奇怪,展堂为什么会冒着被活捉的风险去救我。”
“对啊……他为什么要去……”掌柜的摇摇扇子,想把心里那隐隐的不安扇走。听到声音,她下意识接话,说到一半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救你?”
店里人齐刷刷扭头,视线从掌柜的身上移开,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桌子另一头的定一。
定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声一点,展堂还在楼上睡着。别吵醒他。”话出口,定一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补了句,“前几天赶路,他基本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说话。
“通缉令的事展堂和我说了,要是你们觉得有麻烦的话,趁展堂还没醒,我……咳咳……我现在就走。”猜到了大家心中的顾虑,定一主动说破。
“逃犯倒不是问题,加上展堂,你们一个也是躲两个也是藏。倒是皇甫公子你,怎么一直都在咳嗽?秀才你还是找件大衣……”佟湘玉看看咳嗽的定一,再扭头看看楼上,还是没下逐客令。她的话还没说完,刚准备去后院的秀才就被定一抬手拦住了。
“穿再多也没用,我这是……咳咳……从小就有的毛病。不劳诸位费心了。”
“那也还是披上一件吧,这个天这么冷得……秀才快去。大嘴你去烧壶水泡个茶。”

大堂里就剩下了三个女人和定一,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没想到武功高超的皇甫公子,居然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心直口快的郭芙蓉开了口。对方是人人喊打的逃犯,说话自然不用避讳。
“我也没想到,郭巨侠的千金,居然是个客栈小打杂的。”听到这样的评价,定一也不生气,回话也是一贯的直。
一下子踩准雷点,郭芙蓉把手中的笤帚往地上一甩,开始捋袖子。
“我就是我!和我爹没关系。说话这么狂,姑奶奶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个黄毛小子不可!”
“我不和女人动手。郭小姐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定一依旧坐着没动,对着拉开架势的郭芙蓉摆摆手,又摇了摇头。
“少装什么正人君子了,出招吧!”
“哎呀小郭你别和皇甫公子一般见识了。”站在郭芙蓉身后的祝无双拉了拉她的衣服,小声说:“和病人打架,赢了也不光彩啊。”
“动静太大了,万一砸坏店里东西就不好了……不如这样,展堂在休息的这段时间,我给诸位讲讲这一个月他都在干什么。如何?”
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了一番之后同意了这个提议。看着三个人点头,定一微微一笑。说是讲故事,要是不趁展堂不在套出点关于他的事,他这“故事”也就白讲了。
小郭去自己房里拿了瓜子回来,无双和掌柜的准备好茶叶。
“瓜子上火,身体不好别吃了。”小郭拍开定一想拿瓜子的手。“就这么点瓜子还不够我们几个分的。”
等秀才和大嘴带着东西回来,众人就在桌边坐定,听定一讲故事。
“茶叶性凉,皇甫公子你就喝热水吧。”掌柜的亲自给定一倒了热水端给他。
“你们怎么都这样……”定一小声嘀咕。
“那你说说吧,这一个月,展堂都在干吗呢?”
“其实这一个月,我有半个月的时间都睡着。关于这件事我还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展堂怎么会莫名其妙去救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听了这话,湘玉和小郭也是一头雾水。
“我们还想问你呢。一个月之前老白收到我爹寄给他的信,二话没说收拾东西就走了。要是知道他是去劫狱,我们肯定拦住他。”
“信里写的是去劫狱?”定一问。
“那倒应该不是。而且这信是三娘写的,笔迹我认得出。”湘玉看过那份信,一边回忆一边接着说,“我只看了个开头,三娘说有个案子想让展堂去帮忙跑腿,我还没看完,信就被展堂抽走了。”
“不是劫狱,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展堂……带走的。”定一斟酌了一下用词,店里人现在还对他和展堂的关系有误会,“背”这个字还是不要用比较好。
“你是说你大庭广众之下谋权篡位不成,让我师兄来给你断后?”
“我和展堂,在这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倒是以前听说过,盗圣白玉汤去宫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偷到就走了的事。”定一突然想起这件事,忍不住笑了,“不过传言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偷到,听御膳房的厨子说,那天晚上锅子里的粥少了不少。”
“这事我们听老白说过,他对御膳房的粥那叫一个赞不绝口啊。”
“展堂啥时候说过?我咋不知道?”
“就掌柜的你上次逼我研究新菜式的时候。”
“什么新菜式啊?”
“那时候无双你还没来呢。我和秀才还有老白大嘴一起研究的,九九还阳羹,碳烤母猪蹄,酥炸小黄瓜,红烧胖大海,麻辣鱼鳞……”

“……酒酿萝卜皮,汤水蒸黄花鱼,汤水蛋花汤,冰糖肥肠。这些个菜,弟弟你一个都没吃过吧?”
正是月上柳梢头。白展堂带着皇甫定一刚出了城门,避开了追查通缉犯的官兵到了郊外,稍微可以放松一点。两个人找了块可以遮住他们身影的大石头,挑了背风的一侧坐下稍事歇息。
“除了酒酿萝卜皮,你确定其他的能吃?”定一脑子里过了遍刚才听到的菜名,知道的是研究新菜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店害人。
“可不是!那个母猪蹄都没烤熟就上桌了。那个菜汤还是我从怡红楼后厨拿来的。那几天客栈都没生意,全被对面怡红楼抢了去了。”展堂边说,边吸了吸口水。“对门的菜味道是真比大嘴做的要好,不过还是比不上无双……”
“你刚才说的拿,应该是偷吧?”定一打断了展堂的感慨,“听你说的,你们两家店应该是竞争对手。你不告而拿也,就是偷。”
“……弟啊……”听定一说话,展堂总觉得隐隐的头疼。
“你说的大嘴和无双,是你们店里的厨子?”定一看出展堂不想多解释这事,主动换了话题。
“我可告诉你,这俩厨子来头可不小。你应该知道诸葛孔方吧?咱大嘴那是他唯一的传人啊。”绕开了偷的话题,展堂放松不少。
“那无双呢?你们客栈只有两个厨子会不会太少了一点?”
“定一啊,咱家不比你家,哪里养的动这么多厨子?无双都是兼职,人姑娘正经干捕快的。十村八店最凶残最没有人性的……”
“这姑娘是不是还没有嫁人?”定一打断了展堂面目狰狞的描述。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十村八店最凶残最没有……嗯?你刚才说什么?”展堂急着把话说完,一时没反应过来定一说了什么。
“我说,这姑娘当捕快,是不是还没婚嫁?”
“……怎么了?弟弟你有兴趣?”展堂用胳膊肘捅了定一一下,一脸八卦的微笑。
定一抬起胳膊肘捅了回去。
“别乱点鸳鸯谱。”相比于展堂,定一一脸正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都是单身,说说怕什么。”见定一还想说点什么,展堂接着说:“你也别急着拒绝。缘分这种事啊,说不清楚的。”
看展堂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定一起了好奇心。
“要不你说说,你和我嫂子怎么认识的?你们一个掌柜的一个跑堂的,怎么就在一起了。”
定一说完看向一旁的展堂。展堂没有接话,人往后背靠在大石头上,抬头看向满天的星星。
“在七侠镇遇见湘玉之后,我很希望在这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直到我后来知道,我早就在西安的花灯下遇见她了。我第一回英雄救美,没想到就救了自己媳妇儿。”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天的花灯,那个下一秒就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富家小姐此刻正站在人群之中,瞬间夺去了他所有的目光。他之前说自己随手在人群里抓了一个又瘦又小的当人质,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星光下,身边男人脸上泛着红色,定一本想开口戏谑一番,看他似乎是沉浸在初遇的美好回忆中,最后还是没有打扰,也学着展堂的样子往后靠在石头上。对他来说石头有点凉了,不过这个温度对现在的展堂估计正合适。

“好了好了说正事。这么说你和展堂以前完全不认识?”
看着店里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起“花式菜在同福客栈推广的可能性”,说要讲故事的定一也不知道一个人神游到哪里去了,唯一的局外人佟掌柜挥挥手,把重点完全不对的其他人的魂都召了回来。
“是,在展堂把我带回白家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定一把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时候说“带到六扇门白捕头那里”是不是更加好一点?
果不其然,秀才和小郭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八卦的笑容。
“怪不得呢,我说老白明明都已经改邪归正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犯事。这连家长都见过了啊。”秀才见定一想开口,赶紧抢先说在了定一前面。
小郭对定一也突然热情了起来,一把瓜子推到定一面前,再给他杯子里添了点热水,说:“看来之前江湖上传闻的盗圣和香帅的花边新闻不是空穴来风啊。”
定一看着掌柜发怀疑的眼神,拿起小杯子喝了口水。
“盗帅的事,展堂倒是和我提起过,说他就是长得比他还白净,还比他会哄女孩子,其实业务能力差了他一大截。之前说盗帅的轻功天下第一,不过展堂现在练成了‘踏雪寻梅’,应该轻功比他要厉害了吧。”
“这不是白三娘的轻功吗?老白说他不会啊。”小郭说。
“我听展堂说过。他说三娘早就教了他了,只是他一直都没有练成。”湘玉说。
“以前还在葵花派的时候听说过。师兄小时候被三娘一个人扔进京城的赵王府偷东西,三娘后来还放了把火,师兄逃命的时候吓出这一身轻功来的,差点就被烧死了。”无双说。
“那就是了,这次他也是在被一堆追兵追的时候练出来的。”
“真是难为老白了,胆子这么小的一个人还去劫人。”秀才说。
“我觉得他胆子不会小吧?否则怎么能当上盗圣的?虽然我听说黑道头子一直是和他搭档的盗神。”定一有些奇怪,“……他是不是装的胆子小?否则当时那么多人要取我性命,他怎么会冲出来把我带走?”
“我看说不定老白是真稀罕你。”一直在一旁啃胡萝卜的大嘴说。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弟啊,我不稀罕他谁稀罕?”
老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湘玉身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不再去睡一会儿?”看见展堂,定一下意识伸出手,把自己面前的瓜子全部推到离他最近的无双手边。
“你还说。我翻身的时候发现你不在旁边,还以为你被小六带走了。”展堂一脸后怕。
“就你说的那个,十村八店最凶狠最没有人性的捕头?”
“可不就是他。今天早上我去还书的时候看见路上贴了通缉令了,估计现在大街小巷都贴着你的通缉令呢。不只是你,我估计小六待会儿见我都要把我抓上去交差。你就安心在客栈里待着养身体,不要出去走动。”
“放心吧师兄,有我在小六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无双一脸自信。
“但是这脸可以说长得像,名字怎么办?要不要给皇甫公子你换个名字?”湘玉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犯了罪,要抓我也是天经地义应该……”
“应什么该?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的。你现在给我玩高风亮节了是不是?少废话,都听我的,秀才去给我拿本字典来。”听到定一要把事情一个人担下来,展堂立刻翻了脸。“我告诉你皇甫定一,这是我的地盘,你得听我的,由不得你自己选。”
“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定一的脾气也是倔。
“你做什么?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我不想让你死你就得活着。”
“你这是变相软禁。”
“我要真想软禁你,早就把你点了扔客房了。”
看着火药味十足的两个人,湘玉小小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到后院去避避。众人会意,刚转了半个身子,就听老白说:“把字典给我,你们去看看衙门那收拾的怎么样了,拖住小六别让他太快过来。”
“随便改个名字不就行了,刘大麻子孔二愣子啥的。”大嘴说,换来展堂和定一两个人的眼刀。
“这不都是四个字的名字吗?你们干啥瞪我?”
“好了好了,你们就留他们兄弟两个自己琢磨这事去吧。我留着,不让他们一会儿打起来把店砸了。”湘玉大手一挥,众人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几秒之后,从后院和大堂之间的蓝色门帘后面飞过来一本《现代汉语词典》,正好落在桌子上。
“这什么朝代就有这玩意儿了?上次让秀才给我整本挪威森林他还说没有……”展堂拿起厚厚的字典,看了看封面。
“我不改。”定一态度坚决。
“不改也得改。”展堂态度也很坚决。
“要不……你们两个各退一步?名不改,姓改掉?”
湘玉刚说完,互相瞪着大的两个大男人一齐看向她。
“……就当我没说……”
“就这么定了。/可以考虑。”
湘玉还以为自己出了个馊主意,想改口发现两个人居然都同意了。
“还是湘玉/嫂子聪明。”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
“你们两个,就像真的兄弟一样。”湘玉看看展堂,又看看定一,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默契。

“所以你是准备从字典里翻个字给我当姓?”定一看着展堂随手翻着字典,不时摇摇头。
“那哪儿成啊?我可得好好挑个字。”展堂头也不抬,专心翻字典。
“我和你一个姓不就好了吗?何必这么麻烦去找。”定一原先想的是展堂要在字典里找字给自己取名,没成想他连姓都想改。
“白定一不好听。周定一也不好听。”
“周?”
“那是展堂父亲的姓。”湘玉说。
“那你说什么字好听?”趁展堂埋头字典,定一又吃起了瓜子。
“这不在翻吗?……嘿你不能吃瓜子!上火!”听到“咔嗒”声,展堂抬头,伸手一把拍在了定一抓着瓜子的手上,然后把他手里的瓜子都抢到自己手里。
“稍微吃点问题不大,又不像小郭,两斤的瓜子能嗑出八斤的皮。”湘玉把展堂手里的瓜子抢过来,塞回到定一手里。
“你怎么和我娘一样?都向着他。”展堂小声嘀咕。
“谢谢嫂子。”定一磕着瓜子笑的开心,还对着展堂挥了挥自己抓着瓜子的手。
“唉……我怎么就把你救回来了?处处和我作对。”展堂一页页翻着字典,一脸的无奈。
“韩?胡?李?刘?马?邱?沙?舒?席?萧?”
展堂报着字,不是湘玉摇头,就是定一摇头。
“你说这取个名字怎么这么难啊……玉啊,你说以后咱俩给孩子取名字会不会也这么费劲?”
“……说什么呢!快干正事。”湘玉看展堂一本正经的说这件事,不由得脸红,粉拳轻轻砸了几下他的胳膊。
“给咱孩子取名字不是正事啊?”
“瞧你这没个正形的样子……”
“咳咳咳咳咳。”
听到咳嗽声,正在调情的两个人这才想起来还有别人在。
“你要挑不出来就我自己来吧。”定一面不改色,把字典从展堂手里拿过来。
“也行,反正是你的名字,挑一个你觉得好……”
展堂话还没说完,客栈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佟掌柜!快点开门!”
“哎呀小六你干什么啊!都和你说了师兄是去找三娘去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是啊,老白怎么可能是通缉犯呢?”
“你看连大嘴都看得出老白不是通缉犯呢,小六你难道还没大嘴聪明吗?”
“我怎么觉得小郭你在骂我笨呢?”
“芙妹没骂你。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不是老白了。”
客栈里的三个人对视。
“我要不要上楼躲躲?”
“这样瞒得过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算了,我去开门吧。”
门外,客栈众人还是在想办法拦住小六不让他进门。
“要不是老白,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为什么大白天不开门做生意?”
“都说了我们今天要给老白接风不开门做生……”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哎呀小六啊?有事吗?”老白看着门外扭打成一团的几个人,强行笑起来。店里的人没想到老白会开门,愣在了原地。没人干扰的小六理了理衣服,大摇大摆往店里走。
“刚才邱员外家的二少爷邱小冬说,现在外面通缉令上的人画得很像你啊,老白。”小六拉开凳子坐在大桌靠门的一头,抬头看见老白已经站在了佟掌柜的身后。
“我这几天帮我娘跑腿查案子去了,不信的话你去六扇门问问。”
回答的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小六回头,看见老白正在关门。再一扭头,看见老白还是站在掌柜的身后。
“……两个老白???”小六来回扭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店里人都不作声,不知道该怎么和其他人解释。
“在下徐定一,白展堂的表弟。”最后还是定一先开了口。
“你们表兄弟两个长得真像。”小六看着老白关好门走到定一身边,两个人除了身形有一点点区别外,脸真的是一模一样。
“大家都这么说的。您就是燕捕头吧?我听我哥说你是这附近最厉害的捕头。”对着捕头定一没有一点露怯。
听到有人夸自己,小六忍不住嘚瑟起来。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能保护一方百姓,吃再多苦,我也不在乎,受再多罪,我总能面对。这就是我,一个捕头,的心声。”
除了定一,其他人都一脸冷漠。
“燕捕头不愧是个心系百姓的好捕头。”定一微笑着鼓掌。
小六笑的开心,店里人暗自松了口气。
“那通缉令上的人是不是你?”
小六突然话锋一转,店里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我和我哥都在帮我姨查案子,不信你去六扇门问。”定一搬出了和展堂一样的理由。见燕小六还有疑惑,定一接着说:“那通缉令上的人名字也和我们兄弟两个不一样啊。”
“我不认字儿……”小六小声说着。
“那燕捕头你想啊,这通缉令上的人,名字是四个字的对不对?”定一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小六想了想,点点头。
“那‘白展堂’和‘徐定一’都是三个字,对不对?”定一边说,边伸出两只手,当着小六的面掰着手指头数数。
“……对啊!徐公子你真聪明!”恍然大悟的小六立刻放下了对两个人的戒备。
店里的人对定一的强行洗白和小六的天真单纯服气到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说,那通缉令上的人真的和他们兄弟二人长得这么像吗?”
掌柜的坐在桌子一头,小六坐在另一头,其他人心照不宣,把靠近通往后院门的一边留给白徐二人,挤挤坐在了另一边。
展堂坐的离小六近,拿了茶碗倒了水摆在小六面前,拉了拉想说话的定一的衣服袖子,摁着他肩膀让他闭嘴坐好,然后给了湘玉一个眼神。湘玉小小地点了点头,看小六喝了水才开口。
“不但我说像,连我师傅都说像。但是我师傅又说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老白。我就是来问问的,没想到见到了徐公子,还以为是他呢。”
“怎么可能是老白和徐公子呢,他俩可都是六扇门的人啊。”众人发现小六不是来抓人的,松了口气,嘻嘻哈哈着为两个人开脱。
小六把茶碗放下,老白马上给接上了水。
“先不说这件事了,听上头的人说这个逃犯身体不好,要是过段时间还抓不住,基本就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展堂伸手,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定一攥成拳的手。
“现在还有件更紧急,更危险的事。”小六招招手示意大家围过来。一桌子的人屏气凝神,站起来往小六的那里凑。
“盗圣,又重出江湖了。”
沉默。
“你们也不至于害怕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吧?”小六摆摆手,看着仿佛时间停止的众人。
三秒之后,大家各自散去干活去了。
“小六啊,以后‘盗圣来了’这种消息就不用告诉我们了。”湘玉笑着走到小六身边,顺带推了一把张嘴想说话的定一。
“那怎么行呢?你们可是唯一能帮我抓住这个杀人犯的人啊!”
听到关键词,众人光速回到桌子前。
“杀人犯?”趁着大家都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定一终于有机会说了话。
“是啊。盗圣这次复出,一路从京城开杀,专杀各地官员,然后再把他们家洗劫一空。这件事被六扇门死死压住没有传开,只有衙门内部知道点情况,还是为了让大家帮着一起把盗圣找出来,不得不说了一些消息。”
小六绘声绘色的讲着各种“内部消息”,没有发现大家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那怎么知道是盗圣动的手呢?”老白问出了所有人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他写了啊。‘白玉汤’三个大字每次都在案发现场出现。所有人都认定是盗圣所为,只有六扇门的白三娘和郭巨侠反对,亲自出马在查这件事……哎?老白你这次回去不是帮你娘查这个吗?”小六说着说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姨只让我们去了几个最近出过凶杀案的地方去查查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士出现过,具体案情没和我们说过。”定一走到展堂身前挡住他,生怕他一个激动就把自己盗圣的身份暴露出来。
“总之,盗圣这次重出江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凶性大发。从他的作案路径来看,应该快轮到我们这里了。佟掌柜,最近看着点,要是有陌生人来店里,及时向我汇报。听到没?”
“那我最近还是留在店里吧,万一盗圣凶性大发,我也好和你里应外合。”说话时,无双一直看着眉头紧锁的师兄。
“好。娄知县那边我去和他说,有什么情况,无双你及时向我汇报。”

“你到底得罪过什么人?杀了人栽赃在你头上?”定一问出这个话,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劲。
“盗圣盗圣,说破天也就是个小偷,职业生涯总共也没偷几样东西,还都给人还回去了。你说我能得罪谁?”
“先别急着下结论,你好好想想看。”定一拍下了展堂放在嘴边的手。
“他一紧张就啃,你别管他。”湘玉见怪不怪。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要是找上门来,我们联手把他制服就好了。”
一直低着头的展堂抬头,看见定一真的是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是真的觉得我们打得过他,还是强撑着安慰我?”
定一看着展堂。
“你真的觉得我们打不过他吗?你真的觉得你会死在他手上吗?”
“我不觉得我会死在他手上。我自己随时随地可以远走高飞,就算是你也拦不住我。可是等他找上门来,这个客栈里其他人怎么办?你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护他们周全吗?”
定一想了想,说:“我有。”
展堂愣住了。
“不是我有多自信。明眼人都能看出你是被这里牵制住了,你把这里当做避风港,不想这里有一点点的意外发生,所以你做什么事都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我不像你,最多也就算上你,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牵制,最多就是和他同归无尽,也算是顺遂了你的心意。”
展堂刚想开口,定一接着又说:“而且刚才我突然明白过来,三娘为什么要救我的原因了。扪心自问,你完全没有察觉到吗?”
两个人对视良久,最后展堂先败下阵来,摇着头叹气。
“我怎么可能一点都没猜到……可是我不想连累其他人,尤其是你。”
其他人听兄弟两个的对话,一头雾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事。”两个人异口同声。
湘玉看展堂忧心忡忡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让大家最近小心一点,有什么可疑的人及时汇报,便把大家散了去做自己的事,又拉了展堂上了楼回她房间,留下定一一个人在大堂坐着。

小郭从后院拿着扫把抹布出来的时候,看见定一自己搬了条板凳,坐在拉开了一条缝的店门前,望着门外,似乎是在发呆。
“让开让开,不干活的不要挡路。”小郭动了几下扫把,故意把灰往定一面前扫。定一没动,扭头把视线转向小郭。
“看什么看?再看就给你点颜色看看了啊。”
“你会使剑。”
“……你怎么知道?”小郭把扫帚竖在一边,叉腰看着定一。
“感觉我刚才要是不说你的话,你就会把扫把当剑来刺我。”
被说中的小郭有点心虚。
“才……才没有嘞,姑奶奶不是这种欺负伤患的人。”
不说她之前被无双拦下要和自己单挑的事,定一笑了笑。
“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你又没剑,我们怎么切磋?”
“在展堂那里。你要是能拿过来的话就可以。”
小郭想了想,拿起了扫把开始扫地。
“你叫他‘展堂’,你们特别熟吗?”
“什么意思?”
“只听过掌柜的喊他名字。感觉老白他不是特别容易亲近的一个人。”
看定一疑惑的神情,小郭接着说:“可能是行走江湖久了,我爹也这个毛病。”
定一没有接话,扭头看向楼上紧闭着房门的房间。
“老白也叫你名字。你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
“怎么说呢……一见如故吧。”

“一见如故?”
湘玉看着展堂,下意识反问了一声,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对。和看到你那时候的一见钟情不一样。”
一句话说的湘玉脸红心跳。
“我看到定一第一眼就觉得已经认识他很久了。也不是说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脸,就是有种感觉,我们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
展堂说完才想起来去看湘玉的反应,发现湘玉也正看着他。
“那你刚才和我说的,你猜的娘要你去救他的原因,万一是真的,你怎么办?……别啃手了,啃光了也没用。真到了那时候,你舍得吗?”
展堂起身,皱眉背手在湘玉房间里来回踱步。
“真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湘玉和展堂下楼的时候,看见定一正和小郭一起在收拾大堂,小郭扫地定一擦桌子。
“弟啊你赶紧回房间休息去这活儿我来。”展堂直接从楼梯栏杆翻下来,想去抢定一手里的抹布,被定一闪开了。
“我躺不住,还是动动吧。”
定一边说边擦起另一张桌子,展堂去抢,定一又闪开,两个人就在大堂里窜来窜去。
“展堂你别转了,头晕。”湘玉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到最后一格台阶的时候伸手拉住了身前的人影,是定一。展堂正好过来,拿走了定一手里的抹布。湘玉看着小声嘀咕“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接着去擦桌子的展堂,直到听到轻轻的咳嗽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抓着定一,连忙松手,给定一赔了个不是。
“不细看的话,你们兄弟两个还真像,我刚以为我抓的是展堂。”
“我有他这么胖吗?”定一佯装生气,一把拿过小郭手里的扫把开始扫。小郭挠了挠头,心下决定还是离这兄弟两个远点的好。
“掌柜的,我去衙门帮小贝他们理书吧。”
“理完就把小贝带回来吧,别去西凉河了。”
湘玉看出了小郭的心思,挥了挥手。小郭会意,立刻跑出了客栈。

秀才拿着账本来找掌柜的时候,发现大堂里安静得不合常理,明明有两个人在走动,除了扫把扫在地上的抹布和桌面摩擦的声音,居然听不见脚步声。掌柜的站在账台后面,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秀才踮着脚走到掌柜的身边,慢动作把账本放到台子上,生怕弄出点声音来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老白之前楼上看徐公子有没有事的时候不是还挺好的吗,这会儿怎么了?”秀才在掌柜的耳边小声问。
“我哪里知道。”掌柜的一脸无奈。
展堂擦完桌子,看见定一还在扫地,想去拿扫把,被定一瞪了一眼。展堂噘着嘴坐到板凳上,看着定一慢慢悠悠地扫完了整个大堂。
“你怕我累着。”
把扫把放好,定一坐到展堂的对面,趁着展堂张嘴还没说话,抢先说了。
“但我不需要你这么护着我。你能护得了我一时但是护不了我一世你明白吗?”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秀才问掌柜的。
“展捕头要带展堂走的时候展堂自己说的话。”掌柜的立刻回答。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老白被人说的哑口无言啊。”
“也不知道展堂怎么回事……是不是对着自己的脸说不出狠话来?”
展堂最后还是松了口,答应定一不会再逼他天天躺着养病了,要出去活动活动的话和他说一声,到点必须回来,否则被他找到的话直接点住扛回捆炕上。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太勉强自己。”展堂认真地对定一说。
“真到了那时候,你肯定会拦住我的。”定一笑了。

大嘴和无双把午饭端上桌的时候,小贝和小郭还没有回来。
“小郭不会真带着小贝去西凉河了吧?”湘玉站在大门口张望。
“要不我去找找?”展堂把摆到一半的碗筷放在桌上,走到门外也张望了一番。
“我也去,多个人好多找个方向。”定一说着就往门外走,被展堂推了回去。
“你留在这里,我和无双去。万一那人找上门来,你还能顶一阵。到时候让秀才来找我们。”
“那应该师兄你留着啊。你会点穴,点住他还能拖到秀才找小六来抓人。”无双把师兄推进门。
“而且人就是冲着你来的,只要你留在这,我和无双,还有小贝和小郭就不会有危险。”
定一说完,趁着展堂愣神的功夫,拉着无双就一溜烟小跑走了。
“……我看这小子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回过神来的展堂接着回桌边摆碗筷,动作力度之大差点没把桌子砸出坑来。湘玉心疼老榆木桌子,把展堂摁到座上,自己来摆碗筷。
“你和你弟弟置什么气。”
“早知道把他救回来就是来气我的,当时真不应该把他扛回家去。”
“消消气。人都救了,总不见的把他再送回去吧。”
展堂拿起面前的筷子,敲了敲桌子,又放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他不好好歇着就知道折腾,我就来气。”
“徐公子是毒舌了一点。能把你说的哑口无言的人可不多。”
“我都怀疑是不是他和我娘学过怎么整我。”
“三娘整你?你不是她亲生的?”一直在边上听着的秀才没忍住插了句。
“亲生才敢这么整你呢我告诉你,你看看我后背。”大嘴说着,咬了口手里的鸡腿。
“你对徐公子好一点,别这么大脾气。人家贵族出身,差点就当上太子了,心高气傲也是正常的。”
湘玉说完,就见展堂一脸的不乐意。
“那我还是名符其实的贼祖宗呢!我还不能有点脾气了?”
“那你偷去啊,去去去,没人拦你。”
展堂知道湘玉是在激他,瞬间变了脸,嬉皮笑脸的凑到湘玉身边,十分自然地抬手搂上她的肩膀。
“我这不是为了你金盆洗手好多年了吗。”头凑在湘玉的耳边小声念着。
湘玉被这“突然袭击”羞红了脸,粉拳捶在展堂的肩窝,后者这才松了手。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妇女,掌柜的还没过门呢。老白你改行当采花贼了啊。”秀才一脸“嫌弃”地拉着一脸懵的大嘴“远离战场”,坐在门坎上看着老板娘和现在的跑堂未来的老板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只是刚坐下来没多久,就被急匆匆跑来的邱小冬撞到了。
“不不不……”
“不好了。”展堂立刻接话。
“是不是小贝出什么事了?”湘玉问。
“小贝同学她掉冰窟窿里了!”
众人都是一惊,展堂第一个往门外冲,其他人纷纷跟上。大嘴跑的最慢,被邱小冬一把拉住。
“干啥呀?”
“回……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展堂跑了回来,后面跟着浑身湿漉漉的定一,背着一样湿漉漉的小贝,其他人跟在后面。
“我去烧洗澡水。秀才小郭,你们带着他们各自回房间去,大嘴去厨房,烧两壶姜汤。”
“那我呢?”邱小冬想跟去小贝房间,被无双一把拉住。
“没事的啊小冬,姐姐送你回家。”
“先不急。邱公子坐,我问你,小贝怎么会掉冰窟窿里去的。”湘玉给邱小冬倒了碗水,招呼他坐下把事情说清楚。

“你说你也不知道怎么掉下去的?”
女寝里,小贝正泡在澡盆里,小郭坐在床上,水的热气隔在二人中间。
“我和邱小冬冰刀划得好好的,突然我就掉下去了,你不都在旁边看着呢么?还问我……”小贝的语气听着很无奈。
“下回还去不去了?”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就不相信我还会掉下去第二回!”
“小姑奶奶你好好洗澡,别玩水。”小郭拿着毛巾擦着身上溅到的水。
“不过今天掉下去之前我好像看到小郭姐姐你背后的林子里有个人哎。”
“有人?我怎么没发现?”

“你说当时西凉河边还有人?”
“就在河边的树林里。”
展堂把干毛巾搭在屏风上就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壶茶。听到定一说见到了其他人,倒茶的手抖了一下。
“不过那人至始至终都没动过,可能是件衣服挂在树上了吧。”
屏风后面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
“衣服穿好来喝完姜茶暖暖身子。你说你大病初愈,怎么就想着跳河里救人去。”
定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还在系着腰带。
“那总不见得让郭姑娘和祝姑娘救人吧?还是说你觉得那个小书生能救人?不过那个男孩子还有点本事。我和祝姑娘到的时候,那小男孩实在是坚持不住撒了手,之间都一直趴在冰上拉着小贝的手。”
展堂听定一说完,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们到的时候,小郭在哪里?”
“郭姑娘说她怕滑,一直待在岸上没下……”
定一说着也发现了问题,看向一脸凝重的展堂。
“她为什么不去救人!”

大堂里,听邱小冬讲完整件事,湘玉和无双也起了疑心。
“我到的时候,好像看见岸边除了小郭还有个人,邱小冬你看到吗?”无双问,邱小冬摇头。
“我当时光顾着看小贝同学了,没注意周围。”
邱小冬双手捧着碗,喝着刚才展堂倒给他的姜汤,看着桌子上摆着没人动,应该已经凉了的饭菜。
“我能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吗?”
邱小冬小小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思考。
“我家现在还是一团乱,下人在理书……”
“本来就要留你吃顿饭的,谢谢你救了小贝。”
湘玉边说,边给无双使了个眼色,无双会意,把菜端到厨房去回锅了。

餐桌边多了两个人,大家挤挤也能坐下。本该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因为众人各怀心事,吃的很安静。除了筷子勺子和碗盆轻敲的声音,没有一个人说话的。
感觉气氛不对的定一看看了身边默不作声的众人,轻咳了一声,夹了一筷子的回锅肉。果不其然,还没夹起来就被展堂敲回了盘子里。
“身体不好还吃辣的。”展堂顺手把肉夹到了自己碗里。
“我就想吃点荤的。”定一假装委屈
“晚上让大嘴做烧鸡。”坐在两个人中间的湘玉把定一的碗拿过来,夹了在上面没什么油的几块肉之后挑走了上面的辣椒皮,再把碗还给定一。
“还是嫂子好。你再看看你,自己想吃就直说。”
“我本来就喜欢吃辣的。”
“那之前在家里三娘做的菜怎么都这么清淡?”
“还不是因为你。你看看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展堂瞪了定一一眼,把放在自己面前的白菜和放在定一面前的回锅肉调了个位置。
“三娘还会做菜?”说话的是小郭。
“会啊。”展堂和定一异口同声。
“我证明,三娘确实会做菜。以前在葵花派的时候,三娘有空还会帮我一起准备伙食呢。”无双看看展堂,接着又说,“可是师兄似乎只会炒鸡蛋……”
“谁说的?大嘴每回请假回去看老娘不都是我做的菜吗!”
餐桌气氛就在这来来回回中活跃起来。定一掰了一小块馒头放到嘴里,看了眼至始至终没有说话的莫小贝,还有吃饭时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前者的邱小冬,笑了。

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折腾了大半天,这顿饭吃完也快申时了。湘玉惦记着生意,收拾完桌子就开了门。不多会儿功夫店里的位子就坐了七七八八。有些老主顾看着在大堂里跑来跑去的跑堂,打趣着问他,这一个月上哪儿去了。展堂一手端着刚炒好的宫保鸡丁,一手拎着茶壶,笑着回客人说是回家探亲去了。

送完邱小冬回来之后无事可做的小贝在屋顶上找到了定一。男人躺在屋顶上,翻开的书盖在脸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竹叶心。
“莫盟主有事吗?”定一听到小贝上来没有起身。小贝以为他睡着了,踮着脚走到他身边坐下,刚坐定定一就开了口。
“你叫我小贝就好了。我这个盟主当了和没当一样。我可以叫你徐大哥吗?”
听到这话,定一把书拿下来放到一边,人坐了起来。小贝瞥见那书似乎是本医书。
“叫我定一吧。”
“定一哥?”小贝试着叫了声。
“嗯。找我有什么事?”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小贝对着定一抱拳道谢,在定一眼中看来还真有几分江湖人的侠气在。
“客气了。其实你更应该谢谢邱小公子的,要不是他一直拉着你,也等不到我和祝姑娘赶来。”
“邱小冬啊,我刚才谢过他了,说好这一个月我都不欺负他了。”
定一听小贝说完,没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莫盟主果然是女中豪杰。”
“……我怎么不觉得你在夸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
等定一终于笑够了之后,看着似乎有些生气的小贝,忍不住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只是刚碰到就被小贝一掌拍开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别用哄小孩子那套哄我。”
“好好好,你是大人了。”定一放下手,从口袋了摸出来一包盐津枣给小贝。
“我刚去外面转了一圈,给你带的。”
“谢谢定一哥~”小贝眉开眼笑地接过纸包,就拆开吃了起来。
“东西你收到了,能不能帮我个忙?”
小贝嘴里含着盐津枣,抬了抬下巴,给了定一一个眼神让他接着说。
“和我说说。你认识的白展堂,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大哥啊……”小贝把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托腮想了想。“作为盗圣他挺不敬业的……”
“什么叫不敬业?”定一打断小贝。
“白大哥自己和我说的啊。他就是拿了人家东西之后,打得过就直接溜打不过就把人点住了再溜,反正他轻功好,只要能溜都没人追的上。过几天东西玩腻了就给人还回去,银子就自己留着喝酒或者接济穷人。”刚知道白大哥是盗圣的那段时间,她天天晚上缠着他讲故事,讲着讲着她发现,他的白大哥在外名头有多响亮可能都是被炒作出来的。
“只能说他不是真的想当个贼吧。”定一若有所思。
“现在没事的时候他还老是偷我零食吃。”
定一觉得这像是展堂会干的事,点了点头。
“店里人不多的时候他就搬个凳子坐在大门口晒太阳嗑瓜子,每回都被扫地的小郭姐姐追着打,不过从来也没追上过,被我嫂子发现了就编各种各样的理由,说两句花言巧语就把我嫂子糊弄过去了,还再买瓜子给他。哦对了,白大哥胆儿特别小,除了小六和无双姐,一听到和衙门有关的他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人影了,听到六扇门都能吓个半死。”
“不应该吧?三娘不就是六扇门的捕头吗?”
“可能是当盗圣留下的后遗症吧。”
定一想起来,之前三娘和他说过,“六扇门来了”几个字能立刻把睡死过去的展堂叫清醒了。
“但是我觉得白大哥还是挺靠得住的。现在店里白大哥算二把手吧,我们,还有我嫂子,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都问他。”
小贝之后还说了些展堂的事,定一没怎么听进去。
看来在这个客栈里,白玉汤就是个关键时刻能保护店里所有人,平时好吃懒做没皮没脸的怂跑堂。和他这样挂着侍卫总管的正派名号做着阴险狡诈之事的人比起来,一心向善光明磊落的盗圣可能才是个真正的好人吧。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