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健鹰《父亲，在雨水的那一面》

父亲，在雨水的那一面

雨水，在山道的那一面

秋天，一场接着一场的雨水

下得像蚊帐一样细密

山，又凉了许多

七月半了

七月半不让烧纸钱了

昨夜梦见父亲，少语

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和曾经的梦，没有什么变化

知道他身影怯怯回来过一次

我起床对着屋角沙发，鞠了一躬

这是我家里，他唯一坐过的地方

父亲结婚的时候

母亲去逝并不久

那时的父亲，一定是

想把所有的孩子都赶出家门吧

这件事，我伤心了一辈子

它似乎也像一场秋雨

隔绝了父亲所有的好

父亲临终的时候

我不在他的身边

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有意的

送父亲去火化的时候

他的一只手臂垂在担架外

我认真地将它扶了上去

这是我与父亲最后一次牵手

他的体温是透了骨头的凉

关于父亲的内心

他没有留下任何文字

我常常会去想，父亲爱我们吗

我有时猜测父亲垂下的手里

是否握着一个小纸团，我没看见

当父亲成为名词，焚为灰烬后

当一场秋雨一场寒之后，才知道

世上有一种包裹着的泪水，触火就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