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里的一盏明灯犁 苑 深 声清风不识字

阿霞-48

2020-02-22  本文已影响0人  龙泉迷茫一代

            第四十八章:暗夜无声

        云雾水乡镇卫生所的408病房里,龙剑躺在狭窄的病床上,紧闭双眼,一脸煞白如纸,笔挺的新郎装走了样——中山装的胸口处有一块弧形的污渍,胸前的两颗黑色纽扣碎掉了一大截,残缺的部分挂在衣服上,很是扎眼。他被水蛇蓝欧鹭咬过的脚踝处已经除去了一辛包扎的方巾,盐水清洗后,涂上了碘酒消毒,上了清热解毒的膏药,用白净的纱布仔细的包扎了。

        不久前,医生刘彦给龙剑注射了一针蛇毒的血清,不过,仍旧昏迷不醒。

        云雾水乡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是它位于龙虎山深处,时常有毒蛇出没。乡民不慎被毒蛇咬伤乃是屡见不鲜之事,因此镇卫生所为此储备了为数不少的蛇毒血清,以备不时之需。

        阿霞轻轻的给龙剑盖上折叠在床角的被子,不忍再多看一眼他昏迷沉睡的脸庞,就在她强忍着悲伤,扭头的一瞬间,血红色的双眼扑簌簌的流下一串串的清泪。她赶紧离开病房,刚刚轻轻的带上房门,就倚在门旁的墙壁上呜咽起来。她浑身颤抖,越哭越伤心。她把脸深深的埋进掌心,泪水顺着手指缝隙留下来,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命运弄人。几个月前,阿霞被龙剑送来镇卫生卧床于隔壁病房,在龙剑的所悉心照料下,她很快康复出院。当时两人还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随后,两人经历风风雨雨,喜结连理。然而好运不长,而今,龙剑却躺在了卫生所的病床上,生死未卜。作为已是人妻的她,除了心急如焚,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时,阿霞衣服口袋里的手机传来犹如蟋蟀鸣叫的叽叽叽叽的声音, QQ头像闪烁不定——有好友发出了信息,正热烈的期待她的回复。自从离开广州的那一刻起,她的QQ已经许久没有人理睬了。因此,这条突如其来的信息,她浑然不觉。她不觉得还有朋友会思念她,会在絮絮叨叨的闲聊中提到她阿霞的名字。在那个曾经打拼过的城市,她的钱财在一夜之间,被自己最信赖的恋人席卷一空。再后来,她无异于被抛弃在尘世里的一粒灰埃,在渺小不过了。此时此地的她,眼中除了龙剑,无心他顾。

        镇卫生所的铁栅栏外,黑白无常飘然而至,犹如清晨的薄雾,无声无息。就在他们试图飞跃铁栅栏前的一瞬间,花园里骤然响起筝筝筝筝的声音,韵味悠扬中暗藏雷霆杀机。

        黑白无常大吃一惊,双眼相互对视后,看到了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犹疑,以及犹疑后堆积起来的不削。

        黑无常向白无常点点头,率先发难。随着嘿嘿的冷笑声,他悠的腾空而起,右手中的勾魂抓闪着幽光,向花园落去。花园里的古筝猛然间变得激昂,黑暗的空中,隐隐传来嗖嗖嗖的声音,三支泛着白光的无形箭羽向黑无常射去,箭头像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误的刺向黑无常的头、胸、腹。黑无常猝不及防,挥出手中的勾魂抓,慌乱中使出一招孔雀开屏,一道银色的弧线迎向飞来的三箭——冷冽的空气中发出波、波、波的三声闷响!就在勾魂抓击中三支箭羽的刹那,飞箭消失无踪。黑无常被三股巨大的气流冲击,像断了线的风筝,斜刺刺的坠向花园外。如若不是白无常手疾眼快,黑无常早就摔了个狗吃屎。

        “黑兄无恙吧?”

        “妈的,好厉害的无形箭气!就算当年的飞将军没入石棱中的飞箭也远不如此三箭的力道。若不是身经百战,老黑我差点就遭了毒手。”

        黑无常气急败坏的推开白无常,气喘吁吁的大呼小叫,嘴里哈出一团团的白气,垂在嘴外的长舌抖动不定。

        “黑兄莫气,待老弟去会会。我倒要瞧瞧躲在花园中暗箭伤人的小人是何方神圣。”白无常不等黑无常搭话,便收起招魂幡,环抱在右手中的哭丧棒贴在胸口处,腾空而起,扑向古筝之音传来的位置。

        古筝的曲调忽然变得阴柔,犹似《西游记》中白骨精舞动的森然的白骨抓,一排无形的飞箭忽聚忽散,袭向不可一世的白无常。

        白无常早有准备,手中的哭丧棒舞成一个饱满的圆圈,挥出一招若即若离,招式刁钻,好似龇牙咧嘴的捣蛋鬼,顽劣的吐出嘴里的牙齿,但见棒上的獠牙似乎脱离了棒子,钉是钉卯是卯的一一对应,精准攻击飞箭。

        泛着幽光的獠牙和闪着白光的飞箭碰击时,呲呲声不绝于耳。箭头虽然像风般消散了,但是箭气的余势倏的打在白无常的白衫上,他顿感万箭穿心般难受,几欲晕厥。他本该潇洒的落在花园的地上,此刻却是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手中的哭丧棒杵在地上,苍白的薄嘴唇张开来,口中干涩异常,气喘吁吁。

        弯月破云而出,褪去了先前的橘红色,似乎是为了看黑白无常的笑话,洒下万点银光,照亮了卫生所楼下的花园。

        一棵参天银杏树旁,豪庭大酒店的大东家水韵一袭玫瑰红的旗袍,端坐在花台上,一把年代久远的古筝搁在膝头上,正低头弹奏一曲《黛玉葬花》。

        古筝的琴声时而细微,犹如黛玉掩面的低低的啜泣,时而高亢,好似黛玉失落痛苦时的嚎啕大哭,时而轻缓,恰似黛玉青春年少时羞涩的嫣然一笑。

      琴音仿佛时空拉回到《红楼梦》描述的年代,讲述着黛玉和宝玉悲欢离合爱情故事。

        水韵弹奏时的模样也是如痴如醉。她的五指灵动异常,或急或慢的向怀里方向撩拨琴弦,琴音婉转低沉,如歌如泣。

        白无常如鬼魅似的倏然而来,似乎也未能惊扰到水韵,即便是刚才她和黑白无常的激烈厮杀似乎也是她的无心之为。

        水韵并非孤军作战。

        豪庭大酒店的二东家蓝溪一身紫色汉服,脸色淡然,静静的坐于水韵左侧,右手臂上套着十数个钢圈,月光下泛着铮亮、铮亮的光芒。

        豪庭大酒店的少东家樱子一身黄色运动衫,一脸微笑,坐于水韵右侧,左手拨弄了额前的一缕秀发,右手掌心朝下,手掌轻轻压着一把立在地上宝剑。入鞘的宝剑和地面成九十度角,即便有剑鞘包裹,剑刃的寒光依旧隐隐可见。

        乖乖,一个都毫无胜算,三个妞一起上,即便我和黑兄同时发起攻击,我们两个打三个,也毫无胜算嘛。哎,不如撤呼!

        “不知死活的蠢丫头,你们胆敢公然和地府作对?等着瞧吧,你们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白无常见讨不了好去,空洞无神双眼造作的射出鱼死网破的光芒,迅速的扫了三姐妹一眼,匆匆的抛下一句狠话后,狼狈的飞身跃出花园,闪身躲进黑暗角落里。

        “黑兄,今天恐难有胜算。里面可不是一个对头,而是三个,看样子没一个是善茬。你我无非就是此地的小小的地仙,每日辛辛苦苦的游走人间,招魂锁命。他大爷的,你瞧瞧,地府里那么多的闲散之流,无一例外不是机关做派,专营溜须拍马的勾当,而且蹭蹭蹭的都爬上了高位。你我每日的拼命工作,阎王也不见得提拔你我。毕竟你我朝中无人,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做生死一搏吧?每天无非例行公事,今天少索一命,少招一魂,又何妨?姑且让躺在病床上的那位哥多活几天。”

        “白弟所言极是。你我在地府的出镜率无疑是最高的,每日拿着阎王的索命公文,四处追捕失掉性命的鬼魂,也没见到捞到了多少好处。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我不如先保住性命,择日再战。再者,我观此镇已被一股不祥的黑气所罩,不出数日,此镇必有一场浩劫,死亡着多矣。那时咱哥俩锁回的鬼魂定然是盆满钵满。急不在今晚。撤吧。”

        说起地府的腌臜之气,一黑一白越说越来气,更是无心恋战,遂离开了镇卫生所。

        月光下,黑白无常脚不沾地,行走如风,他们的身后却没有拖着影子。虽然两位地仙两手空空,但是心中早有计较,匆匆的返回地府,向阎王复命去了。

      见黑白无常知难而退,水韵遂收起古筝,和二东家蓝溪,少东家樱子一起返回豪庭大酒店。

        对于楼下发生的一切,镇卫生所大楼里的人一无所知,此刻正陷入昏沉的梦乡里。

        阿霞被一场噩梦惊醒,枕在龙剑病床的脸庞印出几道褶皱。她摇晃着从床畔的小方凳上站了起来,脑袋混混僵僵的,像塞满了浆糊。梦境太可怕了,她额头上满是汗珠,内衣也完全被汗水打湿。她起身来到窗前,拉开蓝色的窗帘,眺望远处的群山。

        破晓时分,天际出现一丝亮光,龙虎山山峦起伏,犹如一座又一座连接着的坟头。

                                  龙泉剑客

                    二O二O年二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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