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当

文/冯无知

      读初中一年级时，那天，妈妈洗衣服不小心把我的白衬衫和妹妹的红裤子泡在一起，红裤子把我白寸衫袖子染了一块印章那样大的红斑块。第二天，当我穿好衣服准备上学时，我发现了袖口处这该死的红印块，看去就像脸上白皮肤上的斑块那样，特别碍眼。我气得立即放声大哭起来，难过得又叫又闹又乱扔东西，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心想:“袖子一大块红印，多丑！被班里同学看到多难堪，多没面子……”

　　 爱面子的我心里总担心被同学取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硬是不肯去上学。妈妈见状气得哭笑不得说:“印子在袖口下方隐蔽的地方，有谁得闲注意你那不起眼的地方？没事的！赶快上学去吧！要不快迟到啦！”

　　 我不依不饶的。

　　 妈妈又哄我又求我又吓我，软硬兼施，尽管口水都说干了，我横竖就是听不进去，站在门口哭得稀里哗啦，就是不肯上学。妈妈又气又急，说:“印块子、印块子、印块子，那个该死的印块子会要你的命吗？就是让你要生要死的吗？缺课了，拖后腿呀，划不来啊……上课时间都到了！赶紧上学去吧！……”

　　 妈妈三番五次劝解我，不论她怎么劝解，怎样哄骗，怎样责骂，我就是要跟她斗气，死活不肯上学。

　　 无可奈何，妈妈只好跑去十多里远的集市，花了几斤土鸡蛋换来的钱，买回一件同样白颜色的新衣服给我，我才肯罢休。

　　 二十多年后，我三十多岁了，成了两个孩子的爸爸，也成了汽车修理厂的喷漆工。干喷漆工这个活儿，每天上班得穿工作服，得跟各种红、白、黑、蓝、黄、橙、紫等颜色打交道。我的工衣上，总是“七彩斑斓”，像块调色板上的画布；脸上也常常“五彩缤纷”，像画了个彩妆的大花猫；头发上，更常常“五颜六色”，脏兮兮黏糊糊的，活像个乞丐。每次下班回家经过邻居家门口时，小孩子见到我，也得赶紧躲开我，或偷偷取笑我，有的更甚，趁我不注意时在我背后捉弄我。因此，我常常被人笑话取乐，有人笑我说，你的衣服像万花筒；更有人笑我说，你穿的衣服像叫花子……可我一点也不介意，心里还乐滋滋，挺自豪的。因为，我已经有担当了，能顶天立地了，能养得起小的供得起老的挑起一头家了。

　　 记得小时妈妈告诉我一件事，妈妈说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老虎也不怕，但最怕的就是蚯蚓。每次下田种地，锄地挖土时，一不小心就会挖到蛇、地鼠、或者蚯蚓之类的东西。蛇和地鼠她倒不怕，但遇上蚯蚓，就如同遇到洪水猛兽，吓得眼白脸青全身发抖，毛骨悚然，水鬼上身似的乱窜蹦跳。按她的话说，她前世可能就是蚯蚓来的，要不，怎么这辈子这么怕它呢。

　　 在她刚生下我坐月子的时候，她常常奶水不足，婴儿我常常饿得哇哇大叫。且这个婴儿我的身上还长了种皮肤病，痒得日夜哭闹不休，家人乃到处求医问药也不见起色。后来，远亲介绍来的土名医指点:用蚯蚓炖蛋汤喝，可催奶，且对孩子身上的皮肤病有效。听到这个好方子，惧蚓如虎的她，克服心里重重阴影，到处挖蚯蚓，找蚯蚓。挖蚯蚓的前一天晚上，她怕得一夜睡不着。

　　 那次，她到菜地挖到一条拇指大的蚯蚓，蚯蚓在松土里活蹦乱跳，跟她过不去似的。她一吓，就晕过去了。

　　 醒来后，蚯蚓不见了，心里差点崩溃的她，本想逃回家去的，但是，一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她硬下头皮，继续挖，终于给找到了，她心惊肉跳，身上直起疙瘩皮，她咬住牙根，闭上眼睛，把蚯蚓捉回来。

　　 蚯蚓捉回来还要剖开洗干净，她想了个法子，嘴里咬一块树根，带上口罩，带上手套，惧怕时，牙齿就使劲咬住树根，来分散注意力，如此，才成功把蚯蚓切开，然后炖了一碗蚯蚓汤。

　　 但是，最困难的不是挖蚯蚓和剖蚯蚓，而是喝蚯蚓汤。看着那碗毛骨悚然的蚯蚓汤，她肚子翻江倒海，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恐惧感，但是，她一想到孩子死去活来的哭闹声，想到孩子们的健康和生命，恐惧感就顿消减半。然后她再拼命给自己打气:她想到孩子嘶哑的哭啼声，想到孩子张开嘴巴饥渴的样子，一切恐惧和反胃就烟消云散，这时，她一鼓作气，闭上眼睛，捂紧鼻息，端起那碗蚯蚓汤，一饮而尽。

　　 每每如此。一喝，蚯蚓汤就喝了一头半个月。不出多久，奶果然给催出来，奶水足了，孩子的免疫力也好了，皮肤病也就消失了。

　　 蚯蚓汤喝多了，后来，她再也不怕蚯蚓了。她说，怕蚯蚓，但更担惊受怕的是，孩子的命根呀！

　　 朋友们，当你遇到困难，当你缺乏勇气和力量时，只要你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如此的你，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