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散文短篇小说

排长当兵的日子

2019-06-25  本文已影响5人  7ca239285e85

 柯青坡

新兵,离别若酒

排长入伍前是个在校大学生,当兵是在东北。

排长走的时候,同学穿越了几个城市来送他,熙攘的车站,送别的人没有流下泪水,但是不舍的目光却随着火车的离去久久地不愿收回,天空飘落的雪一点一点地融化,火车一路北上,排长去了吉林,当了炮兵。

排长入伍前有个喜欢的女孩,女孩也是喜欢排长的,排长并没有表白,因为排长知道他要去当兵了。排长去车站的时间特意没有告诉女孩。坐上了火车才静静地跟女孩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已经走了。

后来排长在运送新兵的列车到站之前,顺着车厢晃动的节奏,叫了一罐带着12月份东北气温的“哈啤”,看着手机里女孩发来的“到站没有”的信息,把手机关了机然后将啤酒一饮而下。

那时排长还是一个少年,年轻而又稚嫩的脸庞,在零下20 摄氏度的队列训练,多了几处冻疮,少了些之前的倔强。

“送拐”,这对刚当新兵的排长,那是经常的事情;被子被扯,也只不过是多见证了几次排长压被子的身影。

那一年的排长19岁。

那一年的排长,晚上静静地躺在床上,思索着一天的训练,

对比着过去的生活,然后任由床头的月光,照耀着他叹了叹气后又静静地隐遁到的一个温柔的梦乡。

那个梦乡里有女孩,有小龙虾,还有刚刚打开的啤酒,跟在火车上喝下那一罐啤酒组成了一幅十分具有生活气息的画面,还有家中那亲切的家人。

那个画面里,排长胸前戴红花。

那个画面里,排长的眼睛里盛满了月光。就这样大雪下了一夜,铺满了训练场。

第二天队列训练取消,扫了一上午的雪,下午体能训练,没有3公里和5公里,作训服在几百个俯卧撑之后,渐渐湿了,又透。

3个月打马而过。排长新兵连生活结束了。下连,情似雪碧

下连的那个夜晚,排长跟同年兵和新兵班长唠了半宿嗑,迟迟不愿睡觉,最后在不知道是零食还是雪碧的作用下,哭红了眼眶。

下连了,排长再也不用去座机面前打电话了,也可以用自己的手机跟女孩说上几句悄悄话了。

“其实我挺想你,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女孩娇羞的声音, 让排长的身上骨头酥酥地碎了3次,又重新复原成了开心的样子,但装作冷静地说最近过得还好,5公里跑得比以前更快了,班长人也蛮好。

下连了,排长被分到了炮班里,排长的专业是装填手。从此这个世界里增添了许多排长举炮弹的身影,在夕阳下,在大风中,排长的汗水迷蒙视线,模糊了远远的山脉和河流。

排长现在经常会怀念那段日子,一个个精疲力竭的中午,在别人都睡去的时候,和着同年兵一起训练,两袖呼啸生风,炮塔酷热,中午趁着没人偷偷地买两个泡椒凤爪,喝下一口冰镇的雪碧,嘴里哼起了女孩常常唱起的情歌。

奔跑,拆装,装弹,射击。

那时世界的安静在一遍遍炮膛的撞击声中变得更加清脆,而雪碧难得的清凉,不仅滋润了一颗在思念中火热的心,还催生了青春的茫茫草原。

排长说,当兵这回事,拔草的日子是一定要有的,并不是说拔草到底枯燥到什么程度,而是说对于一个兵来说,在他看来当兵要拔草就像是当兵你要叠被子一样正常。

对于排长来说,他从来都是拒绝无谓的抱怨和挣扎的,因为在他看来,即使中午不睡觉让去拔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来部队可能永远也不知道,野外驻训还可以送上一个淘旱厕的经历。即使旱厕的气味十分难闻,但是排长说,那旱厕的气息,淘旱厕这件事就像是深夜不得不去的夜岗,即使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这也无意间丰富了他的经历,成了军旅难忘的回忆。

排长说,无论在部队发生什么,没有什么是一个5公里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么来上3个5公里,备注一定要是武装。

下连对于排长来说,就像是一个新兵过了成人礼,那一刻他不仅对着未来有无限的遐想,也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恐慌。

但是当戴上“一拐”的那一刻起,那一刻他知道他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为一个真正的兵。

那一刻授予军衔,就是世界给他最大的注视。

这种注视更像是一次满头大汗的奔跑,迎面而来有风也有汗水浸湿的味道。

排长说如果有什么迷茫的或者郁闷的,不妨就当成这火热的行程里多了一场的暴雨,即使会感到水深火热,但是如果挺过去之后,才会明白原来这就叫作风雨无阻。

而那些战友,如果你一味地强调,谁在你精疲力竭的时候推了你一把,谁在你困难的时候给了你一下温暖的鼓励,那么排长也认为那是一种过于煽情的矫情。

排长说,他所能记住的往往只是谁在最失落的时候,还给了他很深刻的批评,谁在他收到了女孩的快递之后,偷偷地把快递拆了还先吃了第一口那其中的巧克力。

这就是排长眼中的战友,刚开始会感到不快,离开的时候感觉不舍。而这种不舍和有恃无恐的亲切在记忆里是那么深刻,就像是喝上了一杯雪碧,只有那种带气的刺激才能明白,原来睡梦是那么深沉的思念。

军校,青春如烟

排长曾经对我说他是个书呆子,不会撩妹。

这话,我不知道谁会信。反正我从来都不会信。

考军校之前排长是要参加摸底考的,排长是理科生,考试之前排长脑补了半个月的政治,还是在女孩一个电话的安慰下诚惶诚恐地进了考场。

结果他却考了单位第一。

后来排长跟女孩打电话的时候就说,还是组织教育的好,一个电话让他80分考了70。

这就是最真实的排长,排长和女孩在一起了4年,然而最后还是分手了。

倒不是不欢而散,只是在最后的时候排长忽然想到了还有2000多公里的距离,有那么多男的惦记着女孩,就在一个夜晚,望着女孩的照片轻轻按下了删除键。

也许她会过得更好。

毕竟她已经长大了,毕竟她缺少安全感。排长在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

虽然曾经因为这种距离的思念,也递过了几次退学报告。但是终究还是无疾而终。

人可以自私地活着,但是不能没有良心。

在挣扎了几次之后,排长依旧失眠了几个晚上。

那些年的青春是在训练和学习的夹缝,再加上了绵绵无期的思念和猛烈爆发的争吵中度过。排长有时实在感到郁闷,就偷偷

买上一包烟,到了天台,准备放松一下,可是不巧的是刚点上一根烟,忽然发现亮起的手电筒,原来是队长来了,所有的悲伤就像是被打一个耳光一样变得偃旗息鼓,还免费赠送了一个这么晚还不睡的责问和一个违规抽烟的3000字检查。

抽烟在军校也不完全是悲催,甚至还有过画风急转的搞笑意味。

同样也是被逮,后来却多了几分温度。

那是排长得了运动会冠军以后,跟几个小伙伴约着在天台抽烟、喝可乐。

同样是晚上,结果又被队长逮了,队长说你们干吗呢?

排长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后来队长忽然画风一变,说下次注意了,庆功会要一起开,单独庆祝不是集体主义。

就这样排长又躲过一劫,虽然喝的是饮料,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感觉到了一点胜利的味道,现在排长都依稀记得那年的烟里面夹杂了一点点满足的小确幸。

再后来排长毕业了,分配命令下来以后大家都被分到了不同的单位。

排长那晚不知道抽了多少烟,同样也不知道吃了喝了些什么。

但是有一点,排长是真醉了,而且是抽烟抽醉的,那种醉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绪。

那夜排长在半醉半醒间又想到过去的一幕幕,有在船上刷油

漆的情景,记忆轰鸣地如同船上的发动机,有游泳考核时自己呛了好几口水依旧挣扎着向前游的样子,更有毕业联考后大家一起拍合照的放肆吼叫。

排长说,青春如烟,它就像是一个小偷偷走了时间,记忆里那些琐碎的小事,那一幕幕琐碎的日常轻而易举地感动了他。

青春也像是一道明亮的伤疤,有的时候会迷茫,有时也会无所适从,但是这或许就是青春最应该有的样子。

经过了这些挣扎,才收获了成长,经历了这些独特的生活最后我们才奔向四方。

那些生命中有意无意教会我们的人,就像是一个亲切的老师,就如同一本时常翻起的老书,只要回忆风动,他们便轻轻起舞。

离开的那一刻,才发现这个地方已经不知不觉地融入你的血脉。

从此不管辉煌也好,落魄也罢。在每一个平淡的日子,都让灵魂有了一个栖息的地方。

这就是军校,你可以骂他千遍万遍,但是绝不允许别人说他一次。

排长,岁月如歌

当踏进营区的那一刻起,排长才知道他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学员了。那种感觉就像刚刚踏入军校大门的时候,新训教导员对自己说,学员在军校是地位最低的,你们现在要记着你们是一个

学员,不管你们以后能成为什么,军校只是给你一个学习的地方,至于你学得怎样那完全靠你们自己,而同样就算是一个义务兵他们现在已经在为国家尽义务了。而你们现在的主业仅仅是学习,4年如果不能把自己锻炼成才,那么便是失败。

刚到部队的排长,想起了教导员的话,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也觉得其实在没授衔之前跟刚入学的时候是一样的。

排长现在还都记得自己面向队伍自我介绍时的紧张,还记得刚下连跑步没有自己的兵跑得快时是多么的尴尬,对没有完成连首长安排的任务的惴惴不安。

但是排长最难忘的还是队列里战士们唱的军歌,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上,空旷的天地间,歌声仿佛一朵盛开的花,妖艳而又热烈地撕碎了平静的天空。

排长还是那个排长,只不过现在的排长从新排长变成了老排长,还多了一个媳妇。

异地的感情总是显得脆弱又坚强。

所有的柔情都会在电话的电波里展现得淋漓尽致,而所有的误解也会在触摸不到体温的声音里走向巅峰。

排长说,偶尔她也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拉紧急集合,时不时地就会试探一下你对她的不开心反应速度有多快。

排里那些新兵逐渐变成了老兵,而排长也由新排长变成了老排长。

许多时候排长自己都觉得其实毕业那么久自己并没有什么

长进。有的话,也不过是对领导的安排反应得更快一点。在干活的时候考虑自己的兵更多一点。

排长也逐渐脱去了在军校时的稚嫩,皮肤变得黝黑了起来,两颗白牙忽闪忽闪得像闪亮的星星。

排长偶尔会跟自己的战士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在许多时候,他也会有些低落,多半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工作却没有显著的成绩,抑或是跟媳妇吵架吵得不可开交,又遇上了一些只能硬着头皮顶上的检查。

排长过了两年还是那个排长,排长带的兵也还是那些兵,不变的是那个营区,变的是大家对排长已经比较认可了。

还记得刚下连的时候老士官叫排长去抽烟,排长还会犹豫着该不该去,还记得刚下连的时候老班长知道排长跟媳妇吵架后,会轻轻地给排长递上一根烟。

那个时候,世界是沉默的,只是不时响起清脆的歌声。

那个时候排长不是听不懂边塞的歌,只不过听着听着就多了些孤独而又绝望的感觉。

而现在有人对排长说,“抽一根吧。”排长只是皱了皱眉头说,“算了吧,再抽就要吐了。”排长忽然想起了刚考上军校的时候,自己跟战友偷偷抽烟被逮到的那个样子,忽然之间已经又是5年的春秋匆匆而过。

后来那个班长有一次偷偷地背着排长喝酒,排长知道了,虽然不想说什么,但还是皱了皱眉头让班长第二天在全连面前做检

查,还做了相应的处理。

那一刻班长生气了,以为排长太不给他面子,就接连好几天没有跟排长说话,之后有一次测武装5公里,班长累了实在跑不动了,还是排长帮班长拿的装具,班长才最后没有拖排里后腿。

班长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也没有主动和排长缓和关系,两个人还是那样僵持着,直到一天夜里班长因生病睡过了头,以为自己误岗了,急忙跑去发现原来排长在那里替他站着岗。

这时班长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排长伸出手说,我知道,两个人的手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后来班长退伍了,走的时候,连里为退伍的战友唱了一首歌,排长唱着唱着就醉了,后来哭了,西域的风肆意地吹着排长还算年轻的脸庞,排长说,“当兵第7年了,自己老了,班长一路走好。”

这些年排长的日子还在继续,排长说,那些当兵的日子,如酒,如雪碧,如烟,更像是一首歌,不经意间就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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