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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的朱砂痣7

2022-09-06  本文已影响0人  爱吃故事的怪兽

“你爸爸……”

“死了,全家都死了,只剩下我。”她很平静,她早已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那时候我们还住在天津,爸爸是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一天他回来的时候,身旁多了白蕊。”

“白蕊只不过是万千逃亡中的一个人而已,偏偏爸爸将她带回了家。”

“我妈妈对她很热情,却不知道她留下这个女人,会给自己的命运带来怎样的变故。”

“爸爸越来越无法掩盖自己对白蕊的喜欢,白蕊察觉到了。”

“那天爸爸和妈妈吵了一架后,第二天我就再也没有看见白蕊了。”

“她走了,这件事不就可以结束了吗?”洛以琛看着她问道。

不管是不是有隔阂,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月月突然冷笑了一声,“可是,我们都低估了爸爸对白蕊的喜欢。”

自白蕊走后,月月的爸爸做什么都没有精神,学校对他越来越不满,他开始喝酒,开始赌博,开始不归家。

风言风语,越来越多。

月月的妈妈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痛苦,整日以泪洗面。

求着月月去把她爸爸找回来,她爸爸最是喜欢她,所以妈妈将希望寄托在只有10岁的月月身上。

究竟是多绝望,多无法挽回,才将希望寄托在一个10岁的孩子身上。

那时候的月月根本无法体会。

10岁的月月懵懵懂懂地按照妈妈的指示,去一家酒馆找爸爸,却看见爸爸旁边还坐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五年前的李滢。

她没进去,在门外偷偷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回家去。

后来,日本人来了。

一场战火和杀戮,将她爸爸妈妈连同他们之间的隔阂、怨怼一起烧了个干干净净。

洛以琛有些不明白。

“所以这就是你不选择白蕊,而选择李滢的理由?”

月月反问他,“那你觉得我该选择谁呢?”

洛以琛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一直觉得女人的心思最是难猜。

一个微小细节的不同,就足以在她们的心里形成天南地北的区别。

“那季舟眠呢?”

季舟眠,月月微微叹了口气,“季舟眠,很像我爸爸。”

洛以琛明白了。

他站起身来,准备到卧室里给她找一张毯子来,打开门,却看见小铮直愣愣地杵在门口。

洛以琛无奈地看着这个少年,看来他们的对话,他全听见了。

他侧身,少年走了进去。

看到小铮走进来,月月慌张地将头低下,手里拿着已经温凉的毛巾,下意识地搓着。

“你撒谎。”

月月低着头依旧不理会他。

“你说过,那些恶人将命当成草一样随意收割,但你将命当成宝贝,你不会轻易让别人夺去,你也不会夺走别人的命。”

月月的眼泪滴落下来,滑过脸颊的伤,冰冰凉凉的,泛着丝丝缠绕的疼。

“你说过,希望有一天,我们端着一碗白米饭,自由自在地坐在家门口,想吃多久就吃多久,不用担心枪和炮火。”

“你说过,你想有一个家……”

“别说了。”月月抬起头看着小铮,少年倔强执着的眼神,几乎要将她的防线摧毁。

她撇开眼,站起身来,绕过小铮,将毛巾递给洛以琛。

“多谢。我明天直接在警察厅门口等你。”

说着就要走出去,却被小铮一把抓住手腕。

少年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没有杀季先生,我在那,我知道!”

“小铮,别胡闹。”洛以琛有些头疼,这孩子怎么就一根筋,认死理儿呢。

“先生,我就在那,月月不可能杀了季先生的,她绝对不会。”

少年的眼眶已经噙满泪水,祈求般地看着洛以琛。

“她没有理由杀了季先生,季先生对她和对我一样好,她不会。”

月月再也忍不住,一把甩开他的手,怒吼道,“那是你以为!”

说着她便夺门而出。

洛以琛赶紧追了出去。

只剩小铮呆愣在原地,喃喃自语,“不会,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

月月边跑边抹去脸上的眼泪,却怎么抹也抹不完。

忽然一道光刺过来,直射着她的眼睛,她难受地捂着眼睛停住。

看着街边突如其来出现的人,车里的人惊恐下紧急踩刹车。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车轮急刹在地上摩擦出一阵阵嘶嘶声后,少女被撞飞,倒在了血泊中。

“月月!”洛以琛赶紧跑过去,抱着少女就要往医院跑。

“月月?”坐在车上的李滢像是丢了魂一样,那个人刚刚叫月月。

“月月,月月,坚持住。”

洛以琛抱起她来,月月扯了扯他的衣领,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浪费时间和力气了。

“李小姐,李小姐,你没事吧?”

李滢愣愣地盯着车子前面倒在血泊中的女孩,被人抱着不停地唤名。

她哆哆嗦嗦地开车门,却半天都打不开。

司机察觉到她的不对,立即下了车去给她打开车门。

李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司机立刻扶住了她。

她无力地推开司机,朝倒在血泊中的女孩跑去,没跑两步,摔倒在地,她又立即爬起来,继续跑。

她踉踉跄跄地跑到女孩的面前,心脏砰砰砰急速乱跳,双手慌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像是在做噩梦。

“月月,月月,呜……月月,你别吓我啊,月月,我错了,我来接你回去。”

“你看,月月,你看,我找了普米尔先生,请他借车子给我,我来接你了。”

“月月,我来接你了,你别这样惩罚我好不好?”

“我每天给你吃一碗大米饭,再加两块红烧肉……月月,对不起,我错了……”

月月费力地睁开眼,李滢跪在地上乱挥着手干嘛?不对,她怎么还看见李滢了呢?

她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给李滢擦去眼泪,想要跟她说,别哭。

可刚张开嘴巴血就往外冒。

月月很是无奈,她怎么还在哭?哭得那样认真,哭得那样专心,像哭丧一样。

她不再理她,看向洛以琛,微微笑了笑。

洛以琛从没见过她笑,每次见她,她都低着头,不太爱说话。

这次,她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洛以琛,但他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还在他家里的那个少年,她想要请求他照顾好他。

她最后歪着头去看李滢,她怎么还在哭啊?哭得可真丑,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怎么当丽都歌舞厅的红玫瑰?

看着月月想要伸起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

李滢哭得撕心裂肺。

她再也没有办法带月月回家了。

她后悔了,从月月跑出门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待在上海再危险,她们也应该待在一起。

李滢的头发只用一根簪子挽起,她身穿黑色的旗袍,胸前别了一朵白色的花。

白蕊自认识李滢以来,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素净的装扮。

她瘦了很多。

案桌前被点上了香,烟雾缭绕间隐隐约约看见遗像上少女瘦弱白皙的脸庞。

简单的祭奠仪式,来吊唁的人却很多。

月月不爱说话,但很得街里邻居的喜欢。

小铮跪在月月的灵堂前,眼泪啪塔啪塔地掉进火盆里,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疼痛和愧疚。

他不应该刺激她的。

洛以琛给月月上了香,摸了摸少年的头,小铮已经跪太久了。

月月今天就要下葬,洛以琛没有办法送她最后一程,但是她最后的一个请求,他会做到。

他会照顾好小铮。

季嫂也带着孩子来了。

李滢将原本给月月离开上海的盘缠都全数给了季嫂,她低声说了一声抱歉。

季嫂没想到,那么乖巧的一个女孩子,竟然会是杀死她丈夫的凶手。

可现在丈夫也没了,这女孩子也死了,她再计较也没什么用了。

她接受了李滢的道歉,以及那些钱。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在这个世道,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待来吊唁的宾客散尽,李滢回到月月住的房间,收拾她留下的东西。

她看着桌子上的那个针灸包,看了许久,才走过去,慢慢地将它打开,里面的银针被一根根整齐地放着,只是少了一根。

那一根是她拿走的,月月那么细心,早就发现了。

月月不爱说话,但一直都很聪明。

她只不过教了她两个月,她的针灸技术就炉火纯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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