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不知天在水(第三章非人)
第三章
九州,神渊宁安城朱雀马场
转眼冬天,丝丝雪花浮在空中,宁安城本位于九州偏北,而今年相较往年尤为严寒。朱雀马场中,老胡端着一大盆干草往马槽中撒去,马儿顿时开始撒欢儿,左挤右挤地不肯安分片刻。老胡俯身一看,马槽里昨日的积雪融化结冰,又被冻住,老胡使劲扣,却怎么也弄不下来。“夕歌,夕歌——”老胡扭头朝屋里大喊,“昨天不是让你扫雪吗?你看看马槽成什么了?夕歌——你听到没有,快给我滚出来!”
房帘被一把掀开,檐下俏生生地立着一女子,身量娇小,一双眸子里似有碧湖荡漾,只是左脸长着一片黑痣,甚是吓人:“你喊什么嘛,不是说好大哥弄嘛。这才卯时不到,你喊我作甚!”老胡听毕,火上心头,抄起马槽边上的柴火就打:“你还顶嘴,你大哥都要武试了,你还敢指使他,你你你你你——你这死丫头也太不像话了。”夕歌一看不好,立马撒腿便跑,从马场到朱雀道路上曲曲折折,老胡早已没了力气,而夕歌,同往常一样,一看胡老头早已筋疲力尽,便从怀里掏出热腾腾的云片糕,在街上悠哉游哉……
朱雀街是宁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一,是各地进宫的要道,街侧繁荣,日夜灯火不息,车马繁多。而今日更是人潮涌动,街侧围起十里街帷,堪堪在闹市中辟出一条路直通皇宫东门。帷布两侧却仍是熙熙攘攘,路旁居民指指点点,等待着车马行经此处。夕歌仗着娇小,从外围直挤入帷布旁,咬着云片糕含含糊糊的问道:“老伯,今天这里有什么人要来呀?”
“这你都不知?世子殿下今日从首阳守陵祈福归来,城外三十里蜀锦遮道……”
“还不是掩人耳目,三十里蜀锦又如何,人家陈王早就协理正事了,那世子楚泽却被扔去守陵,这世子啊……怕是长不了了……”旁边一人摇头道。
“嘘……我听说世子呀,非当今皇后亲子,乃是宫中乐师与王上一夜风流……哈哈哈”另一人低声笑语道。
夕歌最喜听这些八卦秘闻,如今一听更是欲罢不能,正想细细问来,身后却是涌出了更多人,夕歌站的太近,硬生生被挤的凸了出来。“唉呦唉呦……别挤了,别挤了!”
“快看快看,来了,看呀看呀!好大的马车……”
夕歌向前看去果真有一队人马走来。夕歌抓住帷布踮着脚看,“呲啦——”帷布本就被绷的很紧,夕歌再这样一抓,帷幔竟扯成两半,夕歌就地被挤到街上,摔了个狗吃屎。,嘴里还叼着剩下的云片糕。那一瞬间,夕歌心道:“这——完——蛋——了”甫一抬头,车马已在跟前,为首的军官一看是夕歌躺在街上,急忙道:“还不快走”
“嗯?”一愣神的功夫,车里的人已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冷峻的脸。那面孔白皙到令女子汗颜,而脸颊却是刀削斧刻般硬朗,星眉剑目,一道目光可刺穿人心,令人胆寒。
“彦平,何事停车?”男子出声的同时已有两名武士架住了夕歌。
“殿下,是一女子摔倒于此,因而惊驾,望殿下恕罪”为首之军士,也就是世子口中的彦平答道。
世子目光扫过满嘴、满脸糕渣的夕歌,正要合帘时,却突然面色大变。跳下马车,径直走到夕歌面前。那位军士本想护住夕歌,却被世子一把推开,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天不怕地不怕的夕歌竟被他的眼神逼得发起抖来。
“你……是谁?”世子站在夕歌对面突然问道。
“我……我……我是……”夕歌舌头早就打了无数个结。
“她叫胡夕歌,是朱雀马场马倌的女儿,臣在军中采办常常见她。”彦平替夕歌说道。
“你可认得我?”世子的目光从未离开夕歌,听完军士的话,他紧接着问道。
“不识……”夕歌低声道。
“也是……也是……”世子仍盯住夕歌,低语道。
半晌,世子转身上车:“以后小心些。”说完,便带人继续走,夕歌仍站在路边,久久不能回神。
那目光……好似真的在哪见过……
车马走出一段后,世子拨开帘子叫道:“彦平——”
彦平掉转马头与世子车马并行:“殿下何事?”
“刚才那女子你认得?是否从小就在宁安?”世子问道。
“臣采办马匹时常见,不过听说她从小在乡下避难,前两年才被接来宁安……这女子可是有什么问题?世子为何……”彦平低头答道。
“无事,你去吧。”世子放下了车帘。
不会再见到了,当年早就接受了的事实,如今却又泛起了波澜……那女子虽面有胎记,可那双眸子……那双眸子……楚泽知道,那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景色,也是一辈子再也看不到的景色。他张开手,手指明明修长、白皙,可他却厌恶至极。明明是早就亲手埋葬了的心,如今却剧烈地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