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过往的记忆（续）

在酱醋厂平平淡淡的干了一年左右。在这一年里，除了节奏感极强的上班搞得很忙碌之外，我还是有不少闲暇时间可以支配的。

一般在太阳下山之后。华灯初上，这个小镇其实有些寂寞。实际上是非常冷清。类似我这样的年轻人消遣的地方很少，无非就是看电影看录像，或者就是打牌之类。这些业余活动对我的吸引力都不是很强。除了有时候看看录像之外没有别的爱好，电影是很少看的，鉴于国产电影的导演们令人失望的表现，除了他们和港台合作的片子会去看看（很大程度上还得益于有一张设计精美的海报）。

小镇上放录像的是在老剧场。放电影的是在新剧场。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消费群体。但总的来说，看录像的明显要比看电影的多，因为电影院在某一年实在是按捺不住利润的诱惑，在边上一个废弃的小剧场里也开始放起了录像。即便如此，装潢考究的放映厅还是没有拉来他们想象中的人群，后来我无聊的时候回顾两家竞争的过程，我得出的结论是：这个行业，装修并不是核心竞争力，灯一关，人们都被内容吸引了，谁去关心你是地板还是瓷砖呢？老剧场那十几年如一日的破破烂烂的桌椅和破洞横陈的舞台就是无声的佐证。

因为在厂里交了两个朋友。所以有时候我们互相请着看录像，他们比我更充实一些，在没有好录像看的时候他们会凑在一起打牌。年轻人看着子弹横飞的录像，在灯光暗淡的环境里，活脱脱一幅西部牛仔的干仗场景。在这一点上，电影院给人的感觉要正派的多。虽然他们经营惨淡但是观影的风气还是不错的。难怪一些大型的会议和演出都会在电影院，只有演出撞车的时候才会放在录像厅。这是小镇上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谈资。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到了录像厅就不存在扭捏和害羞。几场录像看下来，再内向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躁动。比如我这样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有着最底层劳动体验的小伙子，更是被激发了内心的狂野。只是令人失望的是，从来没有人来招惹我。而我是一个有底线的人，绝对不会去无事生非首先挑起战斗。我想这可能和我鹤立鸡群的身高有一定的关系。其实挺没劲的，每次都把自己激励的像小公鸡一样的状态想出去发挥一下，每次又都是垂头丧气的回家。

我在厂里交的两个朋友挺有意思的。一个姓朱一个姓杨。老朱比我大两岁，是个踏入社会多年的老人了，他父亲原来就是厂里的老工人，所以他是名正言顺顶替进来的，因为有这样的背景，他甚至还弄到一间宿舍，虽然隔壁就是一间满地污秽不堪的酱菜车间，即便是在冬天空气里也是潮湿的酱菜味，更不要去想象地狱般的夏天是怎样一番情景了。但是在厂里的一年里，我都没有发现他对环境有任何抱怨的想法。反而是通过他不怎么勤快的收拾一切还显得井井有条。

在对待同事，领导和外人的关系上，老朱是我的榜样。他总能通过讲事实摆道理，胡搅蛮缠的树立自己正义的弱者形象，并且在大多数时候争取到看热闹的人为他说话，虽然事后大部分人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这依然不妨碍在下一次事件里重复上一次的举动。在我眼里，这小伙就是一个穿着牛仔裤的济公。说实话，我很崇拜他。我们的交往自始至终是愉快的，双方都没有影响到对方。他其实不是一个强势的人，而我也不是一个被轻易左右的人。

在这里我能完全把细节说出来的一件事是关于摩托的。在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在家里看书，他兴冲冲的叫我出去参观他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搞过来的一辆幸福250摩托。没有任何基础的我也在他的撺掇下开了200米左右。这激起我极大的兴趣。有一次在厂里，我说试试他的摩托，于是我们到堆放菜缸的场地玩起来。这个家伙注定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是一个好老师或者教育工作者，而我也是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在我独自驾驶这辆沉重如死猪一般的摩托车开出去还不到十米的时候，前方遇到一口直径有两米的大缸。眼看着摩托车冲过去我脑子一片空白，于是那口大缸在一声沉闷的声响后四分五裂。因为这一次的好奇，我被罚款100块。肠子都悔青了。这导致我多年都不敢摸摩托车。顺便说一句，当我在大缸面前发呆的时候，这个被我敬仰的人推着摩托一溜烟的不知道跑哪去了。

年轻人之间总是有值得多年以后想起来发笑的故事。比如我和小杨之间就有不少于两件事。这小伙也是在社会上闯荡的人。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在车间里穿一件有斑斑血迹的工作服四处乱窜，无论春夏秋冬都不洗。有一次我好奇的问他这件工作服的故事，他可来劲了。口沫横飞的伴着毋庸置疑的表情娓娓道来。原来这件肮脏的衣服是他的一次打群架留下来的战利品，为了保护这件衣服他还在局子里待了一个星期。从局子里出来之后就没人敢惹他了。这实在是挺搞笑的。因为在冬天的一次较量中，这件他引以为豪的衣服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气。

记得那次我在干活，他可能是前一天晚上打牌赢钱了或者是看录像被一个美女回头一笑被暗示了。总之就是很兴奋，需要一针镇静剂才有可能让他安静下来。看到我这个从来没有被撩拨过的人在眼前可能有些碍眼。于是他不加思考的冲上来要展示他的实力，试图拿下我然后树立永不磨灭的硬汉形象。

算盘总有打错的时候，尤其是在精神亢奋的时候。他抓住我的双臂像推土机一样把我往墙角推。因为他看到那里有一口缸。我被迫后退然后坐在了缸沿上。小伙狞笑着继续推，他已经能够想到我四脚朝天的样子在缸里挣扎。问题是我的反应也够快，抓住他的肘部，然后上身后仰右脚往上踢。结果他整个人从我身上飞了过去，一头扎进了缸里。那一天乃至以后的几天，这个让他感到颜面俱失的故事传遍了整个厂。那些平日里被他欺负的人暗自窃喜了好几天，就差拉横幅写上大快人心几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