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
本以为能在十一点之前就完成工作下班,然而办公室墙上的摆钟还是敲响了十二点的提示音。
刚伸了个懒腰,许知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关了电脑,整理好桌子上散乱的文件,许知终于可以下班了。
最近工作越来越忙,加班对于许知来说,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他正准备按下电梯,突然愣了愣,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返回办公室,拿起随手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大概是以前过惯了有人时刻提醒、关心的日子,一个人的生活总是让许知觉得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似是丢了魂儿。
同事李承经常调侃说,许哥上辈子一定是只金鱼儿,投胎的时候程序没走对,转世为人了还是记性不好。许知每每听到这话,也不予反驳,顶多轻飘飘捶李承一拳,笑骂几声。
午夜的风很凉,月光朦胧,冥迷之感越来越明显。
许知心里不妙。
他望望天,刚刚还悬在半空的月亮已经不见了踪影,厚沉的云层像强盗般将月一藏,滴滴答答的雨点便无情地砸了下来。
“倒霉……”
他一边低声抱怨着,一边加快了脚步,暗暗庆幸自己住的公寓并不远。
没跑几步,许知忽然发现身上被雨滴击打的感觉消失了,连着清凉低迷的风也停了下来。
一把黑色的伞撑在许知头顶,遮了雨。
他这才看清——眼前一位穿着雪白碎花裙子的女孩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皮肤白皙,酒窝微陷,眼睛里有点点星光,笑得恬静。
许知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又恍然脱力一般松开,缓缓垂下。
那晚之后,许知的家里就多了点什么。
一把黑伞,一个穿着雪白碎花裙子的女孩。
女孩从不说话,却乖巧得很,永远抿着薄薄的嘴唇微笑着。
许知的忘性似乎没那么大了,因为他总是能无时无刻在边边角角发现提醒他的小纸条,上面可爱的字体写着具体入微的内容,还泛着淡淡香味。
又一次,许知拿着小纸条,脸上笑意渐浓。
“哟,许哥,我咋闻到恋爱的酸臭味儿了?”
李承凑过来冒出一句玩笑话,边说着还卖力皱皱鼻子,实在滑稽。
许知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没说话,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是摆摆手收好纸条,继续手上的工作。
难得休假,晚饭许知决定下厨,还在厨房忙活,门铃突然响了。
许知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门。
“许哥!张总说的那个文件我出差得带上,他说文件在你这儿来着,让我来拿!”李承站在门口,笑得灿烂。
“在我这儿呢,进来坐会儿吧?”许知说完便进了屋拿文件。
李承应着,也跟着进去。
被收起靠在门边的大黑伞无声无息地倒了。
它就静静躺在那儿,没人发现。
当看到客厅沙发上温柔笑着的女孩儿的时候,李承拍了拍头,懊恼地对许知喊道:
“许哥你看我,都忙傻了,嫂子在这儿呢也没带个礼物啥的,太不好意思了。”
“你知道就好!”厨房里传来许知切菜的声音。
“嘿嘿,嫂子好!我是李承!跟许哥一个单位的!”李承紧张得搓搓手,朝着沙发上的女孩打起了招呼。然而她微微转过头看向李承时,脸上依然温柔,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若不是她晶亮的眼还眨着,李承以为是座雕刻精致的塑像。
李承尴尬地笑笑,细细打量起了房间的布置,不自觉感叹了一句:干净!舒服!
“小承留下来吃饭吧,你许哥难得下厨。”许知边忙活边邀请李承留下吃饭。
“嘿?好啊!尝尝我许哥的手艺!”李承说着便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他正想问问许知为什么嫂子不跟他说话,转头便发现本来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已经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吧台边,抚摸着一旁放着的绿植。
李承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看自己脚下,再看看切菜的许知脚下,额头细密的冷汗暴露了他的紧张,屋子里静得能听到李承变得粗重的呼吸。
“许哥……”李承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硬生生憋出了两个字。
许知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皱了皱眉,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切着菜,似乎一切都只剩下了菜刀与砧板接触的声音,忽快忽慢。
李承发现自己唾液分泌频繁,喉结重重地上下滚动着,咬紧嘴唇道:
“哥……嫂子她……怎么……没影子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
哐当一声!
李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许知的的刀掉到了地上,他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手指上的血液红得越发妖艳,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我知道。”
这轻声的回答让李承脑子嗡嗡响,甚至眼前发黑……
后来,李承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身体没有大碍,只是神经衰弱。回到公司以后,他才知道,许知辞职了。至于去了哪儿,没有人知道。
李承的生活回归了正轨,但那天迷一样的事始终让他放不下。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然而答案,遥遥无期。
这天,正好是办公室调整的日子,清理资料的新人找到了一张照片,因为对照片上的人不熟悉,只好拿来给李承,问问是否要留着。
李承看到照片的时候,愣了许久,直接拿走了。
照片里是一对情侣,李承太熟悉了——因为两个人他都见过。
照片右下角的小字写的是:许知 陆晓
还有一串时间——这是两年前拍的。
李承来公司还没有两年,在这之前许知发生过什么,他一概不知。但很清楚的是,自从李承认识了许知以后,许知从来没有女朋友,直到…
呼……
李承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一口。
等等?陆晓?这个名字……
李承飞快地打开了电脑,敲击着键盘搜索着这个名字,他终于知道自己对这两个字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他看过那个新闻。
陆晓,女,二十四岁,于xxxx年x月x日死于车祸。事故当天,下着雨,她撑着一把黑色大伞,身穿雪白碎花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