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是房？是车？都是，更是芯片。而芯片锁住的不只是空间，还有婚姻。

"妈妈，那家族是什么？"多年后，女儿问安若。

"家族啊，就是一个毁灭人性的地方。"安若冷酷道。

安若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的张扬，茫然，还有如今的心如死灰。

一

“请13区受邀的市民尽快前往1区参加孕礼。请13区受邀的市民……”刚平静下来的马路又活动起来了。

如今的孕礼已经成为家族兴衰的转折点。由孕礼始，一个家族的新血液渐渐滋生，老一辈一批批离开家族地盘。那天，安若和母亲一起，站在台上接受众人的挑拣。

当礼乐响起，一对万众瞩目的夫妻携手走进礼堂。

首先是男方的大伯父上台，在律师的见证下，将名下三分之一的财产转赠给即将出生的孩子。这是衰老而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惩罚，净身出户。剩下的财产都会留给家族，余生只能靠社会救济度日。竞争的残酷，她在娘胎里就见证过了。

然后是女方的大姨上台，讲述自己生孩子的心得，为女方腹部做一个简单的护理，并将私人珍藏的秘方送给女方。这年头专业的女性护理已经炒到了天价，一份秘方也算得上价值连城了。只是女方古宴脸上没有欣喜，只有麻木，众人只当没看到。

最后两位新父母上台，在众人面前交换了一个吻，表示了一番恩爱后，重头戏就来了。

孕礼男主角万鑫凯向一旁的秘书点头示意，秘书便把三位小腹微鼓的新妈妈请上台来。

“请三位女士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秘书道。

“大家好，我叫瑾瑜，和老公都在233研究所工作，希望大家能投我一票。”瑾瑜手背在身后，手指紧张地绞动着，不安地瞅了眼一脸震惊的鹿鸣，准备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

万鑫凯见三人都说完了，便对众人道：“众位都是两大集团的重要股东，这个投票关系重大，希望大家慎重考虑，我们一小时后宣布投票结果。”说完便和古宴携手离开。

“……最后，恭喜瑾瑜女士，今天的孕礼就此结束，谢谢大家。”主持人说完这句话后，大堂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回去的路上，瑾瑜拿到合同后的欣喜渐渐淡去，转向一旁沉默的鹿鸣：“老公，对不起，我……”

“看不出你野心倒挺大。专心搞研究不好吗？怎么也比做豪门的寄生虫要好得多！而且，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违法的！”鹿鸣的怒气喷薄而出。

“违法？”

“《未成年人保护法》里清楚地表示，监护人不得给未成年人订婚!”

“可这不是订婚合约，而是财产合约。再说了，那么多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了婚约，法律也管不来啊。而且，这话私下说就行了，过几天住到万家的地盘，可别说了。”

“住到万家？孩子都没出生，我们就和他们绑一起了？”

“合同上这么写的，利益捆绑得紧一点，日后才不会违约。而且，从小培养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以后结婚两人也不会那么抗拒。”

“违约金多少？”

“他们违约是付三分之二的家产，我们是全部，包括我们的房车芯片。”

“你疯了？！这种合约也签？”失去房车芯片的人比黑户差不了多少。

“因为不会违约啊。”

“你……”

瑾瑜低下了头，透出一股无言的倔强。鹿鸣从盛怒中冷静下来，不再说话，闭目思考。

看，这就是我的父母，一个懦弱的人冲动地卖了自己的女儿，一个自诩高尚的人在利益面前还是选择妥协。我恨他们。

二

富丽辉煌的1区是全市人梦寐以求的居住地。在房车芯片的推动下，标准化生产大行其道，以便空间对接。而追求个性的风潮还未过去，在大集团们独具特色的建设下，1区已经成了财富的象征。

每间房屋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且地皮也被各家按人口数量以天价租下相对应的面积。也就是说，哪怕主人家开车出去了，空出来的地皮也是不允许其他人占用的。

这一天，万家的一对长辈搬了出去，与此同时，瑾瑜和鹿鸣住了进来。因为是外姓人，万家不能以他们的名义租地，只能用这种方法。

瑾瑜辞去了研究所的工作，和古宴一起安心养胎，古宴也不是什么健谈的人，两人相处时通常只有简单的问候。可据瑾瑜了解，古氏总裁行事雷厉风行，可不会像这样天天窝在躺椅里发呆，说句不好听的，死气沉沉的。不过瑾瑜也不会多问。

鹿鸣则专心科研，且随着研究的深入，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就睡在研究所。瑾瑜问他时，他只冷漠地说“机密计划不得向外人透露”，把瑾瑜气得哭了许久。直到预产期，鹿鸣才请了假在家陪瑾瑜。

这天晚上，鹿鸣被呓语声吵醒：“女儿，不要，我，不行……”

鹿鸣皱起眉头，小心把瑾瑜摇醒：“瑾瑜，你又做噩梦了。”

瑾瑜睁着空洞的眼神：“鹿鸣，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这么早就把我们女儿的幸福和另一个人捆绑起来。”

鹿鸣无奈：“这个时候就别多想了，基因库里他俩的匹配程度达到90%，我俩的匹配程度都没那么高，他们没准会比我们还幸福。”

瑾瑜埋在鹿鸣的怀里默默流泪，心中祈祷，希望当初的决定没有做错。

良久，瑾瑜抬起头道：“鹿鸣，我好像要生了。”鹿鸣大惊。

一阵兵荒马乱后，孩子生下，名为安若。不久后古宴也生下了儿子，名为森煜。这一天，没有生育能力的老一辈人集体搬出1区，为新生力量空出足够的空间，万氏进入新的扩张时期。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哪怕搬走的人里面有他们的父母。

在两家父母眼里，两个孩子都很乖，长得很快，一个晃眼就是能知道婚姻是什么的年纪了。当然，更早知道竞争是什么的他们并没有表示反对这个隐性婚约，只能拼命成长。大家族里兄弟姐妹皆是敌人，退出竞争便是退出家族，身为长子长媳的他们只有更努力才能脱颖而出，避免未来的悲惨下场。

“家族是什么？”这天安若问难得在家休息的父亲鹿鸣。

“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

见安若低头不语，鹿鸣摇头，“算了，这不重要。你们历史课上到哪儿啦？”

“快讲完第三次科技革命。”安若乖乖道。

“讲到信息革命了啊，那我就给你简单说说空间革命。最常见的技术成果就是空间折叠、对接、嵌套等，最初应用于军事，后扩展于民生领域，便有了人手一份的房车芯片。可是固定空间大小的房车并不能满足人们的生活需求，技术上又久久难以突破，便采取空间对接技术，概念房屋可以通过直系亲属关系实现对接，扩展空间。

这大大提高了结婚率。两人结婚，双方的房车便会通过民政局提供的数据形成对接。且法律对第一次婚姻有充分的保障，两人的每一个孩子都能直接凭出生证明和父母关系申领房车芯片和租用地。可如果离婚或者再婚，这些福利也就没有了。

这项政策初心是好的，但渐渐演变成婚姻受房车束缚，夫妻之间哪怕再不和也不敢离婚，因为社会对离婚的人容忍度极低，然后就演变成大范围的歧视。

现在再说家族。以前的家族靠资产来彰显财富，现在靠人口。孩子越多，能申请租用的地皮就越多，这些地皮可以用于家族内部人员居住；可以用于公共建设，花国家的钱，扬自家的名；也可以用于建设实体公司。现在实体公司利润极高，也极难申请，只有借着孩子的名义才能空出地方来建设……总之，如今的家族啊，就是一个充分利用孩子的价值，满足自己的扩张野心的地方。”鹿鸣侃侃而谈，最后不无讽刺地结束。

“那，您和母亲当初为什么要让我和森煜订婚呢？是也想利用我来满足野心吗？不要拿母亲当借口，您有机会阻止的。”一向乖巧的安若直直地看向鹿鸣，眼里有着火焰。

鹿鸣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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