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佳】| NO.6《告白》

她所要的并不是我的臂膀，而是某个人的。

她所要的也不是我的体温，而是某个人的。

我觉着有些愧疚，为什么，自己要是自己。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1

再度相遇的时候，夏子皓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好，一杯榛果拿铁，要热的，中杯。”

夏子皓一抬头，像是中了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一样，半张着嘴，静止不动。

“你好？”

他直愣愣地看着林然，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失而复得的欣喜。

两个月零11天。

这个重逢，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你好？嘿，帅哥！醒醒！做生意啦！”

林然举起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一下回过神来，有点激动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欢迎光临星巴克，请问您刚刚点的什么？”

“榛果拿铁一杯，热的，中杯，谢谢。Do you want me to repeat it again？”林然歪着头，带着俏皮的语调用英文补充问道。

听着她的突如其来的英文，他笑了，露出了一颗小虎牙，然后点着头说：“是是是，是这样。”

“什么是啊？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记住我刚才点什么了吗？真的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那你给我重复一遍，我怕你弄错！”

“啊，我听见的，榛果拿铁一杯嘛，热饮，中杯。谢谢惠顾，31块，那个，请问是会员吗，麻烦报一下卡号，或者手机号码，谢谢。”

“13XXXXXXXXX。”

夏子皓在心里一边窃喜一边认真地背着手机号码。

林然付完款，走到一个空位置，刚想坐，手里的手机震动着，孙燕姿的声音响起来。

夏子皓看到林然惊慌失措地把手机屏幕牢牢按在胸口，不接，但也不拒接。

《简爱》的铃声回荡在大清早的咖啡厅里，特别清脆。

过了一会儿，铃声停了。

两分钟后，又响了起来。

林然环顾了下四周，正好对上夏子皓看她的眼。她一脸紧张地朝他走过来。

 “那个，你，你能帮我接个电话吗？”

“啊？”

“Please！”

“哦。”

夏子皓把调好的咖啡放在柜台边，绕过柜台走到林然身旁，伸手去拿林然按在胸口的手机。可是林然的手已经僵了，五个手指抓得很死。

“那个，你放手啊，不然我怎么帮你接呢？”

“你手摸哪儿呢？！”

没等夏子皓反应过来，脚趾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他看到林然捂着胸口跑了出去。

这是夏子皓和林然的再度重逢。

第二次见面，非常狗血的情节。

2

后来，夏子皓知道了林然在附近上班，偶尔会在早晨上班前过来买一杯咖啡，带到公司。不过更多的时候，她是一个人来这边，点一杯榛果拿铁，然后找一个角落的位置，坐着，发呆，耳朵里永远塞着耳机，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因为重逢时候的那个“接电话事件”，夏子皓虽然心里委屈，倒也不禁感到开心，因为他很庆幸有了一个合理地去主动联系林然的理由。有了解开误会的掩饰，主动也显得不那么冒昧。

再后来，夏子皓和林然成了“不打不相识”的朋友。

夏子皓心里明白，“朋友”是个再怂不过的词。

自从那晚在酒吧见到格格不入的她，夏子皓才知道，什么叫“如约而至”。

“如约而至”，是个多么美好的词。

等得很苦，却从不辜负。

3

夏子皓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去告白。

原本不迷信的他，开始相信星座和血型，原本大大咧咧的他，在第一次遇见后，竟然为了再次相遇，连续在那个酒吧附近，徘徊了两个多月。

他猜想她很难再出现在那种不适合的场合。

然而他总觉得，也许还有可能。

这世界本就是欠缺激情与逻辑的。人们总是不甘心平淡，所以痴迷着疯狂的姿态才会那么好看。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于是夏子皓告诉自己，如果明天林然来店里买咖啡，他就去告白。

他要告诉她，这两个月零11天，关于他对她的心心念念。

他要紧紧抓住这份难能可贵的热烈，用所有字字句句的热忱，补回那些路口未曾抬头的热吻。

等待真是一件令人无比开心的事情。怀揣着等待的心情时开心，放着音乐洗澡时开心，给全身涂上沐浴露时开心，闭着眼喷香水时开心，站在镜子前挑选会面的衣服时开心，在咖啡厅里边等待边紧张地眺望门口时开心，想着对方的每一个表情都觉得开心。

有时候甚至觉得，这种心情甚至都可以与约会的内容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一种最纯粹最简单的开心。

4

那天，林然“如约而至”。

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她笑着跟夏子皓打招呼，还是像往常一样，点了榛果拿铁。

而这一次，是两杯。

打包带走，非常匆忙。

林然随着陌生男人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夏子皓突然懂了，什么是爱情。

他好像从来不了解林然。

他甚至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单身。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依然是那个初次见面的她，带着格格不入的假装，咄咄逼人的气势，还有咬着牙沉默的倔强。

那个让人心疼的眼神，想起来依然致命。

两个月零11天，他一直在等。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离别是，从你们分开的那一刻开始，你没有办法再次走进她的生活，她却仍在你的生活中无处不在。

无法重逢的时候，他主要的烦恼就是“无法重逢”，重逢之后，她就是烦恼的源泉。

没有开始，过程和结局都有了。

再去纠缠，连自己都觉得贪婪。

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

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这最怂不过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