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皖南插队记（四、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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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里老乡房屋翻修，娶媳妇要盖新屋的时候，都是就地取材。只要经过队长批准，木料到小队的保护森林里砍，石灰去山上炸些石灰岩和煤一起烧就成石灰了，砖瓦挖田里的泥做成坯子在窑里烧就。兔子烧过一次砖，老乡把砖坯在窑里一层层堆放好后，便点火起烧。兔子和另外一个插兄轮流烧火，中途不能熄火。砖窑边上已经堆满晒干的树枝，用长长的钢叉挑起树枝，送进窑门里。烧砖瓦基本上都在三伏天，便于砖坯和树枝快干。烧窑时头顶酷日，面对熊熊烈火，把人烤得汗都没有，换下来休息时就拼命喝水，实在是被火烤得体力消耗太大，还好老乡晚上来接班。兔子以后再也不想去烧窑了。
秀山小队在大队里是个富队，壮劳力做一天10分工能有7毛1分钱，其中一个原因是队里有煤矿收入。兔子和另一个插兄干农活不行，被分在妇女儿童群里劳动，做一天只能拿7分工值5毛钱。相邻几个小队10分工只有1毛几，2毛几分钱，那里的女知青一年做到头，还倒欠生产队的。秀山小队烧饭还能上山砍柴，相邻小队都是秃山哪来柴火，只能到处去割草来烧，真不知道女知青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有的熬不过来就嫁给老乡了。
秀山小队风水真是可以，山上有树，山里有煤。找来会看煤脉的人指点几处，45度挖下去，煤层不厚的放弃，如找到一处煤层还可以，就定点挖下去，斜挖十几米后，开始平挖。大队眼馋，也跑来挖了一个煤矿，运气好，煤层比小队的还厚。
为了节省体力和木料，巷道挖得很低，人都直不起腰，碰到煤多的地方才挖得高一点，边挖边用粗树干二竖一横撑好。矿井要很多树，兔子也去山上森林里砍过一回树，规定粗细的树真不好找，结果爬到很高的山上才找到一棵能交差的树。砍刀又不快，费好大劲才把树砍倒，斩去枝丫，带水分的树干还是很沉，兔子原来想得美，带根绳把树干拖下山，实际上根本行不通。兔子只得打起十二份精神，扛起树干，边走边找小路，连走带滑，总算没有摔倒，跌跌撞撞把树干送到了矿井口，半天时间已经过去。再看老乡，快的第二根树也砍来了。兔子以后再也不去砍树了。
兔子在煤矿上能做的事就是抽水。巷道里有渗出的水必须排掉，老乡把二人高的毛竹中间竹节打通，再用橡皮和竹片做成打气筒一样的结构，靠在斜巷道上，下面那头浸在水里，抽水的人在上面找块地方坐着，像打气一样一推一拉，拉的时候就把水带上来了，所以力气全用在拉的时候。由于巷道深，必须要三四个人接龙一样同时抽，才能把黑黑的地下水抽到煤矿外。看着下面黑黝黝的巷道和菜油灯隐隐的微光，看着浑身只有牙齿是白的老乡爬着把一畚箕一畚箕的煤拖上来，兔子不敢爬下去看他们挖煤，只敢在矿井口抽水。
煤矿出事那天，兔子正和大伙在山下的水田里除草，只听到远处有人高喊：“人被埋啦！”
大家都往山上的矿井跑去。矿井口已经围了许多人，当班的老乡说，三个人正在轮流挖煤，右上方煤层里出现一根旧木头，妨碍挥镐作业。一个老乡上前抓住木头左右摇了摇，就把木头拔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呼啦”一下，坍方了，把那个老乡埋在下面。另外二个人吓得马上逃了上来，再不敢下去。
队长一面组织本队人下去挖人，一面向大队煤矿求救。小队大队二路人马轮流下去把坍下来的碎石泥沙扒开，其他人只能在井口干着急，为下井的人鼓劲，安慰已经哭成一团被埋老乡的妻女。
兔子在一旁也只能干着急，心想附近如果有解放军部队就好了，他们肯定能把人救出来的。井下的消息不断传上来，说是已经把人的上半身挖出来了，人被埋的时候是直立的，所以现在人也是清醒的。但非常奇怪，就是无法把人从砂石中拔出来，拉得重时那人只叫腿痛。兔子忍不住了，竟然不怕黑黑的井巷道，第一次一路爬下去，来到了坍方处。
好多菜油灯把小小的空间照得很亮，作业面上方有一个空洞，被埋老乡的半个大腿都已经扒出来了，但几个人上去拉他都拉不动。大家又急又累，越往下越难扒，速度越来越慢。
这时又一个生力军赶到，大队煤矿的大个子（公认的大力士）钻了进来，说：“我来抬。”便爬到被埋老乡的身后，把头伸入那人裆下，用肩膀顶住大腿，一声吆喝全身发力，只听那人叫痛，却不见那人松动。大个子好生奇怪，弯腰准备再抬一次，忽然一阵怪风袭来，四处油灯火苗乱闪，兔子定眼一看，大个子和被埋老乡都不见了，在他们那个位置上平添了一座更大的砂石堆，众人大惊，又坍方了。
只见砂石堆在动，大个子从里面拼命爬出，满脸惊恐，头上身上已有血迹渗出，口中颤抖直说“不行了，不行了。”他还好刚到力气全在，终于死里逃生。众人见状，无力回天，全部撤回地面。
此时天已傍晚，大家围在井口，都说不出话来，已经没有人再下井了。见此情景，被埋老乡妻女放声大哭。兔子心想，队长应该再去找救兵啊，人还是活的难道就算了。众人此时已渐渐散去，妇女们硬拉着被埋老乡妻女离开矿井。
第二天，大家恢复体力，订出计划，按步行动。先用木头把上面空洞全部撑满，防止再坍方。然后轮班把坍方碎石拖出井外。到第三天才把碎石清理干净，把那个老乡抬到井口，同时也找到了救人没有成功原因。被埋老乡的小腿被一根大木头压住，木头又被碎石压住，所以大家拉他不动。第一次坍方时，他人还是直立的，第二次坍方时，他头朝下被碎石盖住，没有救了。
有人说，坍方是因为他们挖通了古人挖煤的巷道，所以会露出旧木头，如果不去摇，马上把木料撑上去，还不会造成坍方。最终生产队给那个老乡家里一些补助，二个未成年的女儿由生产队抚养到18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