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特里劳妮的预言
七月下午的阳光笼罩着霍格沃兹的城堡,没了叽叽喳喳的学生,城堡分外肃穆。
邓布利多希望能从书籍中找到更多有关打败伏地魔的线索,因此这个假期经常回到霍格沃兹,在办公室里钻研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他有些累了,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快到喝下午茶的时候了。邓布利多想起特里劳妮最近也呆在学校,便一时兴起决定去她那喝下午茶,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听到什么有用的预言——当然了,遇到这种情况的概率只比在禁林中遇到独角兽高一点。
邓布利多走到特里劳妮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哦,校长!我早晨就觉得今天会有什么惊喜发生,原来是您今天会来!”特里劳妮大大的眼镜后面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她侧身请邓布利多进了屋。
“西比尔,你不介意我来和你一起喝下午茶吧?”
“我很欢迎您的,校长。也许我还能顺便再拿茶叶末为您占卜一下。”
“太客气了,不过不必麻烦。”邓布利多微笑着坐到特里劳妮对面的椅子上。他的余光瞥见了桌子上的《预言家日报》。
“啊,我想我今天还没有看报纸,能把它借我看看吗?”
“哦,校长”,特里劳妮倒着茶说,“这上面没什么有用的,还是那些污蔑您的陈辞滥调。我们都知道神秘人确实是回来了,我最近做占卜的结果都是非常不好的暗示。”
特里劳妮把茶递给邓布利多。
“谢谢。这几块茶点是你自己做的吗?看上去很别致。”放点心的托盘上有几块看着像是有毒一样的绿色茶点。
“是的,您一定要尝尝。”
“你最近做了很对有关伏地魔的占卜?”邓布利多问。
“是的。不过有一些很混乱的结果。”
“混乱?”
“是的。这应当是预示着有什么起重要作用的因素还没有确定,导致了未来的不确定性。”
邓布利多在心里极度怀疑她的解释。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特里劳妮一直像往常一样神神叨叨不着边际。邓布利多大多数时候都在默默听着,努力捡出可能靠谱的信息——然而好像没有。正当他感谢了特里劳妮的招待,准备离开时,突然,特里劳妮定在了那里,声音低哑的说出了预言:
“先知路西法将重回天庭,改变原有的世界,搅乱黑魔王的计划,凤凰和卜鸟将重逢并再度比翼!”
邓布利多僵住了片刻后,垂下眼睛思考着预言的含义。而特里劳妮正一脸迷惑地望着他,“我刚才说了什么?”
邓布利多复述了一遍她的话,脑中浮现出了近一个世纪前夏日阳光下闪耀的金发和在某个夜晚飞翔的卜鸟形态的守护神。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邓布利多第一件事就是取出自己对于预言的记忆。他久久不能完全平静下来,反复咀嚼着预言的内容。预言的真相会是像他理解的那样吗?
格林德沃……盖勒特·格林德沃……
时间过去了太久了。毫无疑问,想到这个名字时他仍然能感受到那段感情带来的甜蜜与苦涩,可这份感情也早已不似当初那般强烈。比起自己与格林德沃间的种种纠葛,更让他无法释怀的是对阿利安娜的愧疚。厄里斯魔镜中的景象早已变成了一家人幸福美满的场景,再没有半点格林德沃的影子。当初自己破坏血誓瓶后,将血誓瓶的残骸精心保存了下来,可如今将血誓瓶残骸拿出来看看的想法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
邓布利多无法想象与格林德沃重逢的画面。也许,他现在应该找人盯着纽蒙迦德以免格林德沃越狱。但邓布利多一想到预言中所暗示的是格林德沃将与自己并肩作战,又不禁感到期待和发自内心的喜悦。
邓布利多揉揉头,努力把过于感性的想法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
预言的准确性并没有那么绝对,自己的理解也不一定是正确的。虽然预言给出的结果是非常好的,但毕竟可能涉及到格林德沃这样危险的人,还是应当谨慎处理。邓布利多这样想着,他知道该采取什么措施了。
纽蒙迦德监狱。
苍老的格林德沃坐在石砖地上,心平气和地欣赏着窗外翻滚的云和偶尔略过的飞鸟,继续他已经持续了几十年的等待。
囚室里设施很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陈旧是木制的家具表面已有些斑驳,尤其是那把椅子,不仅看起来破烂,坐上去也摇摇晃晃的。桌子上放着一封很旧的信,泛黄的信封上有一片发黑的地方,那是手长年触摸留下的痕迹。
毕竟这些东西都呆在这里半个世纪了。
和格林德沃一样。
五十年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足矣格林德沃曾经的梦想和野心已经被他当年一手打造的铜墙铁壁彻底埋葬。在这座高塔里,他几乎与世隔绝,因为忌惮他的口舌之利,连这里的看守都被警告要尽量少接触他,连生活必需品都是用施了魔法的篮子送上来的。
五十年间,连与人交流的机会都几乎没有的生活曾一度把格林德沃逼得近乎发疯,他当时前所未有的接近崩溃状态。他当时会不时对着窗外发出嘶哑的咆哮,或者用粗糙的墙面将自己的手掌磨的鲜血淋漓,借感受痛苦来发泄情绪。但他不打算以死相搏,他觉得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就是觉得心里有这种力量在支撑他。格林德沃偶尔会在用各种可能的方式疯狂的发泄之后得到暂时的平静,但这种平静持续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周,然后他就又会逐渐阴沉,转而疯狂。
但格林德沃毕竟是格林德沃。极度的孤独所致的疯狂没有剥夺他的思考能力,他也在努力寻找摆脱这种死循环的办法。在某一次崩溃后,他一脚踹翻了桌子,导致在他刚入狱时邓布利多给他的信顺着掉落的抽屉露了出来。
这封信他曾经拆开看过,邓布利多在信中叙述了格林德沃的所作所为给人们带来的伤害,无比恳切的希望格林德沃能明白自己的错误。他当时读完后颇为恼火,差点把信撕掉。最后虽然没有撕,但也还是把信直接扔到了桌子的抽屉里,再也没看过。
直到它又掉了出来。
格林德沃将信从信封中抽出,再次读了起来。
“格林德沃先生:
“对于这样的判决结果,我想你是不会感到任何意外的。你的支持者数量如此众多,你的言论如此具有说服力,你的理念——不可否认,确实具有一少部分可取之处,这些加起来使你免于死刑的惩罚而被判处终身监禁。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被审判不是因为你的被我打败,也不仅是因为你偏执的理念,更是因为你犯下的切实的罪行,用任何理由都无法开脱的罪行。
“请你好好回忆一下,有多少人因你而死?这些人不仅包括你所轻视的麻瓜,还包括许多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而奋斗的巫师。你从来都是善于推测和感知人心的,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的死对于他们的亲人和朋友来说,对于他们爱的和爱他们的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当你杀死一个人之后,成为受害者的不仅仅是那一个人。这些人会归罪于你,而你对于他们的痛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给太多的人带来了难以愈合的伤害,这是你最大的罪行,是你受到审判最根本的原因。你是为此被终身监禁,毫无疑问,你罪有应得。
“而促使你犯下这样罪行的最根本的动力,你的巫师至上的理念,是存在重大偏颇的。你因为轻视和冷漠不去主动了解这些,但我相信你不是一个会忽视事实的人。你过度蔑视麻瓜,这是一种偏见,一种歧视。麻瓜用他们自己的智慧,创造了很多可以使生活更加便捷,更加美好的东西。而根据我在教学中的实际经验,被你的母校德姆斯特朗所拒收的麻瓜出身的巫师们中有很多人是极为出类拔萃的,或者说,出类拔萃的巫师们中有很多人是麻瓜出身的。
“然而,我写这封信并不是为了指责你。很明显,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你已经迎来了最终的结局。但是对于你自己而言,现在你所处的境地只是另一个开始。
“盖勒特,请允许我以一个曾经和你极为熟悉的人的身份这样称呼你,我真诚的希望你能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巨大的错误。不是导致你失败的错误,而是导致你受到刑罚的错误。我不希望你带着失败的不甘和怨恨度过你的余生,我希望你能获得内心的平静,带着对自己行为的正确认识,带着真诚的悔过,去度过在终点前的漫长时光。
“请务必照顾好自己
“阿不思·邓布利多”
在久违了任何交流后再次读到这封信,格林德沃无法不被触动。熟悉的字迹,似曾相识的观点,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在读着邓布利多对他没能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将对别人的伤害降到最低的批评。
格林德沃注视着“请务必照顾好自己”这句话,目光扫到句子旁边自己拿着信的布满血痂和疤痕的手掌,令他感到陌生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起。
那一天,他拿着那封信呆坐了一个下午,第一次认真思考邓布利多对他的劝告。不仅是这封信上的,还有被记忆模糊了的过去的。
在陷入濒临崩溃的循环大约一年以后,格林德沃从中走了出来。
那封信成了他的精神寄托。虽然他仍无法完全同意邓布利多在信中所说的。
直到现在,格林德沃再也没有过濒临崩溃的时候。他把大部分时间用在欣赏囚窗外的景色上,也偶尔会不自觉的回忆起过去,不仅是回忆自己的辉煌,也回会回忆1899年的夏天。曾经的快乐一边驱散孤独,一边滋长爱意与悔恨。格林德沃发现自己开始幻想邓布利多会来看他,这种幻想自从它产生的那一天起便如附骨之蛆般缠绕着格林德沃。格林德沃的理智对此并不抱任何希望,但他的感情却让他每天都带着期待,期待了几十年。
五十年间,纽蒙迦德的看守换了一个又一个,其中不乏与格林德沃有血仇的。恨他的人初任职时一定会上来,期待看到他凄惨的样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能看到他们想看的,看到一个消瘦,狼狈不堪的犯人。但同时,格林德沃平静甚至高傲的眼神又会让他们失望。格林德沃后来甚至会主动问那些一脸憎恨的看着他的新看守失去的是哪位亲友。毕竟狱中的生活太过无聊,格林德沃不介意和他们多聊几句打发些时间。不过他至多详细叙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如果他还记得),要他道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有“sorry”,那也是“I am sorry to hear that.”
格林德沃一直坚信即使让他再经历一遍,很多人他依然会杀——当时的情境摆在那里,他总归要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但他现在会有点同情这些受害者们,毕竟他能很明确的感受到他们的痛苦,而这些痛苦和怨恨一个接一个的向他袭来,不断验证邓布利多的话,这对他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
不过若是放在从前,他也未必会真的在意这些庸者们的痛苦。对他而言,一切都可以成为武器。可现在,他有点在乎了。
格林德沃像一个不虔诚的信徒,他的圣经就是那封信,他一边怀疑它,一边无可避免的受到它的影响。
现在,从节奏上听还很礼貌的敲打铁门的声音使格林德沃将身体转过去。一个穿着守卫制服的年轻人正以犹疑的目光看着格林德沃。